一行人转过头时,只见才六岁的二公子双手背于身后,一步三晃走至近前。
那一秒,孙权话中含义,几乎人尽皆知。
这孙坚要造岳麓书院,还奉庞德公为宗师,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这意思是要给你庞德公开宗立派!
当然,这里面必须要有的前提是,你庞德公要给孙权开蒙,让这孩子成为你的关门弟子。
庞德公为人和善,在读书人中又交际广泛,众人都知道这是个文才出众却没什么坏心眼的热心肠,所以,才会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可那王睿是荆州牧,屡次邀请庞德公出山讨教天下大事都未能得逞后,就把庞德公晾在了一边,还时长与人谈论‘孔融’,意思是,天下文人之首自有孔子之后孔北海领衔,你一介荆州名士,算不得什么。
庞德公为此没少生气,他可不曾去与儒家正统传人孔融比较,不过是看出了王睿并非良人,不想出山相助,免得贻笑大方而已。谁知道,这王睿是个真小人,报仇都不带隔夜的,刚被拒绝就出言污蔑。
眼下的庞德公,也只剩下退隐山林了,总不能这么大岁数了,托人推举个孝廉,出仕为官去证明自己吧?
就在如此情形之下,憋着心中这口气,庞德公隐居沔水之上,整日呼朋唤友,心情才日渐舒畅。
“庞公,这可是开宗立派啊。”司马徽赶紧劝了一句。
庞统加重砝码说道:“庞公,还用思考么?二公子由你开蒙,日后这岳麓书院不管出了多少人才都算你的徒子徒孙。”
名誉,向来是古今文人的枷锁,这一招孙权是以现代人的角度出手,根本不怕落空。
听到这儿,什么被蔡瑁诓骗来充当人肉盾牌、什么青砖红砖都不叫事了,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日后能立像的大事,他如何不心动?
“庞艾。”
庞德公沉吟半晌,张嘴说道:“读书人重品、重德、不重财,汝品德不端,行腐商之径,已是走歪了。庞家容不得你了,即日起,你不得再以沔水庞家之名招摇撞骗,这就速速离开长沙吧。”
“啊!!!”
庞艾傻傻的呆在当场,他以为自己有庞德公相护,小小长沙太守又能如何?谁知道先是让孙坚一脚差点踢断了尾巴骨,再气至吐血,如今又被庞德公赶出了家门,成了丧家之犬!
孙权有点现代老好人心思作祟,想要伸手说上一句:“算了……”可话未曾说出口,就让孙坚一声‘咳’,把每一个字都咳了回去。
正当孙权眼睁睁看着庞艾可怜兮兮的走远,由太守府官兵看管着离开,他才仰头看了一眼孙坚。那时,孙坚目光坚毅,未曾有过任何改变,如铁、似钢。
“权儿。”
“父亲。”
“还不给你师尊跪下。”
孙坚一抬脚,磕到了孙权腿上,孙权立即弯曲双腿,跪在当场。
周遭,蔡瑁、蒯良蒯越、庞统、徐庶等人纷纷恭贺道:“庞德公,给您道喜,收徒如此,理当浮一大白啊。”
“恭贺庞德公开宗立派!”
这一声声恭贺,仿佛今日长沙的主人是他庞德公一般,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这位荆州读书人的典范差点当庭撒泼。
“诸位。”
孙坚喝止住他们的声音说道:“府内已经备下房间,诸位远道而来,理当先行休整,待黄昏时分,坚自会备好酒菜,为各位接风。”
“吴景,送各位先生去休息。”
吴景领着这些人退出大堂,那时,孙权就站在孙坚身前看着这个便宜老爹,厅内,除了便宜老哥孙策外,再无他人。
“父亲……”这俩字直到如今孙权喊着都别扭。
“有事?”
孙权问道:“敢问父亲,司马徽、庞士元、徐元直、黄承彦,这些都是什么人?”
“荆襄名士。”
“那蔡瑁、蒯良、蒯越呢?”
“荆州士族。”
“父亲为何不积极拉拢?这些人只要有一个留在父亲身边,那便是极大的助力啊。”
孙坚回到座位上,突然看向了自己二儿子,今天这小子驱赶庞艾、不问自己意见就独自做主要在岳麓给庞德公建书院已经是出乎意料了,这会儿又问出了如此问题,最近是胆量见长啊。
“策儿,你可知晓?”
孙策站在孙坚身旁:“父亲,孩儿如同二弟一般想法。”
“孩子气。”
孙坚难得的和自己俩儿子讲起了人主之道。
“我来问你,从刚才厅堂上的言论来看,这群人中有一个把你爹放在眼里的么?”
孙权没想到这便宜老爹竟然问出这种话来,不过回想起刚才,孙坚所说,倒也值得顾虑:“不曾。”
孙策则回应:“读书人的心高气傲罢了。”
孙坚应答道:“你们说的都对。”
“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孙坚,在他们眼里没有位置!”
“孩儿啊,你爹我好歹是长沙太守、乌程侯啊,要是这个身份都得不到他们的尊重,我能指望这些人死心塌地给我效力?”
孙坚看向厅堂之外:“是,通过利益交换,或许可以留下一两个,可你们想过留下之后的结果么?一个原本就瞧不起你的人,在你麾下效力,那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怕尽心尽力,在人家眼里也都是小道,不值一提。有朝一日,他心仪之人出现,结果是什么?定是抬腿就走。咱们给别人培养一个在官位上历练好了的对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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