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盛夏,秋意渐浓。齐国新都临淄一片万象更新之景象,无论是齐宫还是各大夫的宅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无论营丘多么古老辉宏,人性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在此时的新贵眼中,临淄哪都比旧都好。
都城东南角的一座府第内,一场饮宴正在进行。主人正是王监高须弥,招待的正是从镐京远道而来的周公家臣梅叔,陪客的也非同小可,正是前王子姬皙。按梅叔的身份来说,本不必这么高规格的接待,但姬皙也想探知一下镐京城内,尤其是妻儿的消息,因此才纡尊降贵前来相陪。
炙羊肉上过了,新酿的米酒也喝过几爵了,宾主都有几分醉意了,话也渐多了起来。梅叔说起周夷王自丧妻后的一系列疯癫举动:“------连伯姬公主与二王子的体面大王也顾不得了,赐死了他们的亲娘。如今后宫嫔妃凋零,大王也从无召幸,成日里只想着怎么给王后召魂。如此下去,唉------”他连连摇头。
“哼!”姬皙将手中黄铜爵重重一掷,恨声道:“我这位堂侄自来行事荒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不是因为他偏听亲舅纪侯的谮言,齐国岂有今日之乱?伯姬公主怎么说也是未来的齐世子夫人,他如此行事,更是不把咱们齐国放在眼里!”
他口口声声“咱们齐国”,倒把高须弥恶心到了。心想:你不过是齐国的外甥兼女婿,竟把此地视为父母之邦,也真是有趣!不过嘴上并不言语,只是一味劝酒。
恰在此时,一个面目丑陋,身材高大的披发男子提着一桶热汤走进大厅。高须弥神色一紧,旋即恢复正常:“来来来,大家喝些热汤醒醒酒,然后再接着喝。”
那披发男子先走到高须弥面前为他斟汤,二人对了一个眼神。之后又挪到梅叔座前,在他低头舀汤的一瞬,一缕乱发掉了下来,男子伸手一撩,露出左额角的一道伤疤,从额角一直划到嘴角。好可怕的一张脸啊!梅叔心中一凛……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丑男子已提着桶儿缓缓走到王子皙身后,默默举起手中的舀汤用的长铜勺。这勺子实是十分特别,足有三尺来长,且特别坚厚,看起来足有五十斤左右。
王子皙完全没有防备,依旧在谈笑风生,全然没看到身后的厨子已目露凶光,手中的铜勺反转了方向。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男子已用勺背狠狠击打在姬皙的后脑之上,立时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眼见大厅上出了人命,厅中起舞的女乐们四散惊逃。一场惨烈的凶杀案就发生在眼前,梅叔明显反应不过来,一时瞠目结舌。正在瑟瑟发抖之间,高须弥已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那丑厨子已跪下似在等待主人的夸奖:“好个孟贲,果然是个力士,反斗击杀不费吹灰之力!你将尸体拖下去,割下头颅交给梅大人,好让国公爷在天子面前有个交代!”
“诺!”
孟贲应声而动,不一会儿,地上留下一条鲜血混杂着花白脑浆的长长痕迹。
梅叔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迟疑着问道:“这个刺客……原来是高大人您家的食客!”
“错!一年前他还是王子皙门下的死士。”高须弥淡淡地说:“国公爷身在局中岂有不知?还是梅大人您派人往王子皙家里送的信,要他派遣死士前去镐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这个------”梅叔脸色有些尴尬:“是我接洽的没错,但当时此人面目模糊,每次斗笠遮脸,又只见过一回,哪里记得?只隐约记得脸上这道疤。他是怎么投到大人您门下的呢?”还杀了自己的前主人?梅叔忍下后一句没敢问。
“也怪姬皙其人无义,在孟贲回来的路上派人刺杀他,意图杀人灭口。行事不密,事败,孟贲逃脱后偶然为我所救。我见此人力大无穷,可堪驱使,又善易容,便留他听用。你看,这不派上用场了?”高须弥低声凑近说道:“国公爷派你远道而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梅叔会意,忙拱手揖道:“高大人您此举真是解了我家公爷的大危之难了。如今大王瞧主公是怎么都不顺眼,若不能立下大功,只怕就会从里被撸到外。若主公倒了,只怕齐国也会成为下一个靶子。反正如今王位大势已定,姬皙已成弃子,何不拿来换得主公平安呢?只要国公爷不倒,对齐国来说,可比一个废前王子有用的多。这笔买卖,齐侯不亏!”
高须弥苦笑,做主子的当然不亏,横竖有他这个狗腿子在前头顶着呢!
见他捋须不语,梅叔猜到他的心事,凑到耳畔说:“国公爷心急,小的不得不在前头先行。我兄长梅伯正押着几辆温车在后缓缓而行,主公yòu_nǚ刚刚及笄,这回送入齐宫为齐侯奉箕帚。还有三名美女,都是府中调教数年了,送入大人府上,以娱左右。还望大人不嫌粗陋,欣然笑纳。”
高须弥这才露出由衷的笑意。
齐宫后园,齐献侯吕不山皱着眉头听完了高须弥的汇报,轻叹一声:“毕竟是寡人的堂妹夫,若不是形势所逼,寡人又何至于此呢?罢了,以后给堂妹再寻一门亲事也就是了。”
高须弥眼珠转了转,嚅嗫着嘴唇说道:“禀君侯,姜夫人她乍闻得王子皙死讯,便------便自缢身亡了。”
吕不山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才道:“是一个烈女子啊!好好将他们夫妇合葬吧!”
高须弥见他面露不忍之色,赶紧劝道:“君侯不必内疚,这般做也是为了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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