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里头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声宫婢的劝说:“娘娘想开些呀!您还有二王子呀!”接着是纪姜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姬燮想冲进去抚慰一番,却不知为什么拖不动腿,他真的有些害怕。害怕面对纪姜,面对她痛彻心扉的苦痛,他甚至不敢看到她那双秋水明眸------他退缩了,番己微微一劝:“大王也累了,这里有这么多人侍候着,就回殿去吧!”
就这么一句话,他就像个听话的孩子一般跟着番己离开了秋寥宫。
纪姜小产后,曾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秋寥宫迅速地冷寂了下来。虽然周夷王不断送来各种高档补品,但自那日后,他的足迹再没有踏入过秋寥宫一步。当然,后宫中也没有出现新宠,多数时候,姬燮都是自己独自在大殿过夜的。
夏末的夜空,静谧异常,映照得御花园中一片暗淡,一弯惨白的月牙若隐若现,如同尖尖跷起的兰花指,晶莹剔透中带着一抹欲语还休的暖昧。姬燮顺着小径慢慢走着,园中草木幽静,枝头上的桂花和池塘里的荷花争相吐着幽幽的清香,清冷香馥。
也不知走了多久,姬燮只觉得心头舒畅了些。内侍贾不合时宜地问了句:“大王累了么?不如去哪位娘娘那里歇歇?”
姬燮苦笑了一下:“哪位娘娘?孤哪儿都不想去,就想一个人呆着。”
是啊,他能去哪儿呢?秋寥宫吗?虽然也牵挂着纪姜,但他实在害怕见到她那双幽怨的眼睛,就像见到债主似的,打心眼里发怵。其他妃嫔么,跟他说不上三句话便会大眼瞪小眼,太没意思。他倒乐意和王后说说话,可是------又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再说又无朝事可议,难道心烦意乱也要番己来为自己抚平?那不显得自己这个天子太无用了?
唉——他长叹一声,偌大一个后宫,竟无一人可以说说知心话?
他正要说出一句“回宫!”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乐音,低沉婉转,柔美悠扬,舒缓而忧伤,便如静夜中一个女子低低地倾诉------姬燮不知不觉听痴了,循声而去。
夜晚地气潮湿,不远处的山石边上一个身材纤巧的女子正坐在上头------月色如水,薄雾弥漫,乐声已停,姬燮犹觉余音不绝。
“此为何音?”姬燮这一问,那女子回身吃了一惊,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大王恕罪,奴婢月夜吹埙,惊扰了圣驾!”
“你认得孤?且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来,月夜下是一张清丽而有些眼熟的脸庞。姬燮皱眉问:“孤似乎见过你,汝为何名?”
“小女鄂姞,入宫当日曾与其他江汉贡女一起参拜过大王。”
“哦,原来是你。”姬燮模模糊糊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女子,和邓曼黄嬴一起在自己面前露过脸。因为当时另两名贡女姿色远胜过她,因此并未引起注意。但或许月夜下此女娇弱可怜的姿态更显动人,此时看来,竟十分入眼。
“你说,此物为埙,那适才听你奏来,十分悲凉,却是为何?”
鄂姞垂首答道:“埙为奴婢故国所产乐器,因思念家乡,所以才在此吹奏。”
内侍贾站出来喝了声:“大胆!既入得宫来,自要以侍奉大王为要务,怎能思乡?”
“非也!”姬燮瞟了他一眼:“离乡千里,思乡也是人之常情嘛!你兄长已经另外辟地建国,你也不必过于牵挂,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多谢大王。”鄂姞深深拜首道。
姬燮忽发一问:“你既入得宫来,可有什么愿望么?”
鄂姞迷茫地抬起眼睑:“愿望?”
“比如,你兄长心心念念要收回铜绿山,这是他的愿望。可也是你的心愿么?”姬燮试探道。
鄂姞一惊,不住叩首道:“奴婢决无此非份之想。此乃国事,岂是我一介小小宫嫔所能左右?奴婢只想在宫中平安顺遂,将来能骨肉环绕,便满足矣!”
姬燮捋了捋颔下短须,笑了笑:“平安顺遂,骨肉环绕?曾几何时,孤也拥有过这样的日子,可惜,自即位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语气带有一丝苦涩,看着鄂姞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似乎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似的,看得鄂姞有些害怕。
“罢了,你跟我回宫吧!”末了,他命令道。
獳羊姒风风火火掀起中宫后寝殿的锦帘时,番己正闭着眼睛,季桑在为她梳头。她劈头就是一句:“王后娘娘!大王把鄂姞带回寝宫去了。”
“知道了。”番己才刚回应一句,就“咝”了一声,回头望着季桑:“你这一天怎么回事?做什么事都魂不守舍的?”
“奴婢走神了,请娘娘恕罪。”季桑跪下求饶道。
獳羊姒接过她手中的玉梳,挥了挥手:“这里我来吧!毛手毛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番己的长发油亮及膝,獳羊姒一面细心地梳理着,一面絮叨着:“娘娘算无遗策,奴婢服了!那鄂姞姿容并不出众,怎么娘娘就能算到她一定能入得了大王的法眼呢?”
番己弯起淡红的嘴角,晒然笑了笑:“纪姜小产,大王心怀愧疚,正是心情最低落之时。鄂姞性子柔顺,身形娇小,最适合抚慰大王的心伤。何况,夷己眼见着是不中用了,也只有她勉强能顶上吧!”
“娘娘为了大王真是煞费苦心啊!”獳羊姒感叹道。
番己已换上了肉桂色的寝衣,准备睡了,忽然那个毛手毛脚的季桑又进来了,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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