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衣觉得这个新同学有点傻。
但是她面上还是友好地浮起一抹笑容,冲他点点头。
朱序临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又有点小激动。
如果宋澜衣对他有所了解,恐怕就能联想到……朱序临此刻的心情,恰如千里迢迢,线下面基的网友。
当然,只是单方面的。
朱序临放下书箧,坐在宋澜衣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再三,他在心底鼓足了勇气,想要开口,却见夫子正好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地轻咳一声。
朱序临:“……”
早上的早课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下课时,朱序临已经是头大如斗,一对蚊香眼。
他再扭头看向身边的宋澜衣,只见她一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朱序临不禁瞠目结舌。
莫非……莫非这就是学霸的特异功能吗?
午膳用完,小憩片刻。
趁着这段时间,宋澜衣闭眼假寐,实则在空间快速翻看起药道和阴阳道的典籍。
下午。
夫子来到书屋中,目光微微在朱序临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缓缓道,“今日下午,不讲课。”
还不等学生雀跃欢呼,夫子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今日,我便带你们格一回——竹。”
夫子大手一挥,书屋内的环境便换了个模样。
除却依旧存在的桌椅外,所有学子,此刻仿佛都身处在微风徐来的竹海之中。
夫子看着学子一脸震惊的模样,捋须而笑,“何为格物?乃是在穷究事物原理的基础上,获得知识。”
“然而知识是什么?知识就是力量,对于儒家来说,穷究知识,可明圣人经义,一笔定乾坤;对于墨家而言,知识就是机关之术,是非攻兼爱;对于兵家而言,知识是十二诡道,是兵不厌诈。”
“对于千千万万名修道者而言,知识,可以明本心,知我意,可寻道心,净灵台。”
“如今看这深深幽篁,你们……可有所得?”
书屋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过了片刻,一名学子站起身,侃侃而谈,“学生看这竹林,便想起一句诗: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
“可见一昧的宁折不弯,有时候也会过刚易折。人生机遇与坎坷并肩而行,有时需学会低下头,才能看见前路。”
夫子眼中隐有异彩闪过,“好一个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依旧能不忘本心!”
有人开了个好头,书屋里的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
众多学子慷慨激昂,小至生活点滴,大至庙堂朝廷,都敢一一指点。
只见一纶巾学子抬头拱手,“先生,学生私以为,格物乃是知识之源。天地轮转,日月兼行,所谓读万卷书莫物乃是知识之源。譬如朝堂之上的诸公……”
听到后面,夫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松开。
他不反对谈乱政事,但是他不怎么喜欢清谈政事。
眼前这学子分明对朝堂不怎么了解,但却在这里夸夸其谈,但念及其年纪尚小,倒也情有可原。
就在夫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朱序临突然冷哼一声,“你以为朝堂之上的诸公,真的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那些人家中种满了竹林,但是光靠格竹,就能做个好官吗?争权夺利的照样争权夺利,和稀泥的照样和稀泥,就连在对妖蛮的策略上,都能扯出多个派系来。什么诸公?狗屁!伪君子罢了!”
宋澜衣听了这话,讶然地看了朱序临一眼。
还看不出来,这少年郎居然还是个愤青。
夫子看着朱序临,胡须上下抖动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打?骂?
明王可交代过,这位可是大有来头的。
可不是若不打、不骂,那岂不是默认他的狂悖话语?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须臾,夫子才缓过气来,压抑着怒意,“诸公怎样我不管,但格物致知,乃是圣贤留下来的言语,你如何反驳?”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许是顶撞先生习惯了,朱序临想也不想道,“若只会格物致知,却不懂何为修身齐家,那又有何用?”
夫子好悬气了个倒仰。
他盯了朱序临一会,才道,“你便站在这好好反省反省,其余人,跟我去山海镜处。”
宋澜衣还在思考朱序临方才的话,她突然觉得,朱序临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她跟着夫子的步伐,走出书屋,却见夫子突然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澜衣啊,这学生我是管不了了,你替我回去劝劝他吧。”
宋澜衣一愣,“您确定他会听我的吗?”
夫子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名头有多大吧?文报在大乾发行后,据说已有不少儒生,唤你青云姑娘。”
宋澜衣哑然。
她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
仅仅是半首青云诗,居然就能引发如此大的轰动。
她朝夫子拱了拱手,“先生,我明白了。”
先生捋须点点头,心中直叹可惜宋澜衣不是男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慧好学程度,将来定能位于庙堂之上。
不过话也说不好。
如今这世道虽然对女子有所禁锢,但是不走儒道,还有千千万万条精彩的路可以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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