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多人陪着,花小麦无比安心,同时还在心中暗暗庆幸,原来自己也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人,至少直到现在,她并不觉得很难受。精神头不错,心情也愉悦,浑身好似都是力气,连那每隔一会儿便要来一遭的阵痛,仿佛也不算什么了。
“筵席散了?”孟老娘飞快地关上门,抬眼看向孟郁槐,“你媳妇这是头一胎,原本就难一些,那刘稳婆说了,十有八九,得折腾到后半夜去。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厨房里有饭菜,饿了就自己去热来吃,耳房我收拾出来了,若是觉得累,就自去那里歇,我今儿却是顾不上你了。”
孟郁槐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就听得屋里传来花小麦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你别担心,我好得很,一准儿给你生个白胖胖的娃娃!”
“别嚷嚷!”
孟老娘很恼火,冲着房门咆哮一声,转头示意孟郁槐走开些,凶神恶煞地开门闯进去。
“你有病啊,觉得自己很有力气是吧?有劲儿也给我省着,等要生的时候,再卯足了一气儿使出来!”巴拉巴拉,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花小麦与她相处了一年多,早被她骂得心理无比强大,此时这两句,只算是挠痒痒而已,哪里会觉得受挫,嘻嘻笑两声,就算完事儿了。
然而没多久,她就再笑不出了。
戌时中,抽人骨髓的疼痛终于来了。
不止是肚子,那种痛法,就像是被一条线牵引,顺着脊背往上爬,脑子都木了,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半点力气使不出,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一层冷汗。
刘稳婆一个劲儿地在旁催促她呼吸用力,可每使一次力气,她就觉头昏眼花。手也不知被谁给攥住了,像是在帮她出力一样,捏得她生疼,眼泪花儿当场迸了出来。
“不能哭,这一哭力气就全散了!”孟老娘紧皱着眉头在她耳边吩咐,“吃了那么多东西,攒下的劲儿这会子不使出来还想等到几时?早生了你便早轻松,否则再折腾下去,还不是自己遭罪吗?”
花小麦很晓得她说得在理,不得不忍了那股子痛,咬牙切齿随着刘稳婆的话呼吸吐纳,顺便在心中将孟郁槐从头到脚咒骂了一百回。
屋中呼天抢地,院子里孟某人听得揪心,也是满头大汗面无人色,顺着墙根儿转悠了好几遍,勉强坐一会儿,又赶紧站起来,待要去看看情况,却有门进不得,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春喜和腊梅在稻香园打烊之后也匆匆赶来,一个进屋去帮忙,另一个去厨房将饭菜热了热,死说活说劝着孟某人吃了一点子,又少不得在旁安慰他放宽心。
“稳婆都没说要请大夫,说明小麦的情况好着哪,你又何必惊怕?生娃都是这样的,再有下回你就晓得了——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唬得你这样了?”
孟郁槐只觉得手都在抖,回头看她一眼:“从中午到现在,这都好几个时辰了,折腾得太久,小麦她撑不住……”
正说着,就听见屋里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低呼,紧接着便是“哇”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
刘稳婆擦一把汗,喘两口气,高声宣布:“孩子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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