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出租房里。
拿着怀表,看着时间,顾朝云心里暗暗数着一格一格跳动的秒针。
窗外原本清晰入耳的声音,汽车的鸣笛、风声、鸟叫,都逐渐沉寂了下来,安静死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定格停滞,失了鲜活。
冥冥中似有所感,顾朝云缓缓从沙发上坐起。
刹那间,他耳边陡然刮起一阵呼啸狂吼的凛冽罡风。眼前的所有,顷刻间宛如历经了千万年风雨洗磨的沙石般,无声散落,随风卷起,化作一股遮天蔽日的洪流。
沧海桑田,山走陆移,转眼之间。
顾朝云被那罡风吹拂的几乎睁不开眼,脸颊生疼。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眼前天地重新汇聚,洪流退散。
顾朝云定睛一看,却是愣在当场……
……
1898年,神州陆沉,家国混乱。
山东境内连年荒旱,疠疫流行,死者无算,致使民不聊生,百姓外逃。
而当时被英国人所掌控的上海便成了难民涌入的首选。
传闻中,都说这十里洋场纸醉金迷,遍地黄金。如此,自然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在此闯出一片天地。
故而各方高手汇聚于此,大小帮会更是尔虞我诈,彼此吞并,刀光剑影之下,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而时至今日,但凡在上海滩讨生活的,厮混过的,哪怕就是街头要饭讨钱的花子,妓馆里陪人的姑娘,乳臭未干的孩子,怕是都听说过这地界有三种人惹不得。
谭四爷、杨双,以及英国佬。
前二者黑白通吃,皆是在上海只手遮天的霸道货色。一人与英国佬交好,一人有巡捕房做靠山,各自称雄一方,为黑道巨擘,不可一世。
谭四,便是山东逃来上海的难民,那年他才十八岁,却凭借着一双拳头,于短短数年间打下这份偌大的家底,仅凭一人,荡平帮会无数,更是铲平了凶名赫赫的关东七虎,最后还攀上了英国人这层关系,从而雄踞上海,一步登天。
没有人知道谭四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只知道他每天赚的钱早已非数目可以算计。
各处水道的漕运,再有诸多酒楼、舞厅,还有坊市那些门面店铺的油水,以及整个上海码头的商货贸易,和诸多帮会头目上交的好处,太多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原本是该高兴。
但今天,谭四爷却兴致缺缺。
他被人称作谭四爷,人却不老,正值盛年,胡茬青黑,三十来岁,生的仪表堂堂,浓眉凤眼,不怒自威,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身居高位多年养出来的迫人气势,气态从容,霸道天成。
马场中,谭四爷抚摸着爱马,却是看也不看身旁鼻青脸肿的手下,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一个人打倒了多少个帮里的弟兄?”
一旁脸上留着刀疤的中年汉子说道:“三十二个。瞧着二十出头,年纪不大,看上去像是个读书的,但手狠心黑,而且手段驳杂繁多,叫人防不胜防。”
谭四爷的兴趣似乎更大了,语带讶异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二十多岁?赤手空拳?那确实有些意思,以你的实力外加三十二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带着家伙,居然会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要知道他的这些手下弟兄哪个不是出生入死从刀光剑影中一步一步拼杀过来的,手上沾血,刀下杀人,和三十二个普通人可是天差地别。面前的这个更是戳脚门的好手,算得上他的得力干将之一,曾孤身独力挑翻几个百人众的帮会势力,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全部打趴下。
笑了笑,谭四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是什么帮会?”
手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权力帮!”
“权力帮?看来这位野心不小啊,不过,听着比那些虚伪小人好多了。他收了几个弟兄了?”
谭四又问。
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表情怪异的回道:“就他一个,放眼整个上海滩,谁敢和四爷您作对,也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敢用这名字。”
谭四爷转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下,似笑非笑的道:“我谭四向来恩怨分明,他能杀你们,却只伤不杀,人家手下留情,你却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唉,心中没有容人之量,如何成大事?眼界狭隘,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
刀疤脸身体一震,急忙道:“是!”
谭四继续抚摸着马颈,问道:“知道他的来历么?”
中年汉子一点头,“知道,听说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走的水路,坐的‘远东号’,船上的难民原本有五十来号,最后就他活着走了下来。下船后他又吃了七碗馄饨,然后入了赌坊,半小时就赢走咱们三万大洋,弟兄们这才开始上心。”
“愿赌服输,咱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哪能自折脸面,让别人怎么看我?说我们输不起?”谭四梳理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他心知自己这些弟兄必然是心里不服,结果没想到碰到了硬茬。“不过三万块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他做什么用了?”
中年汉子如实禀报道:“他先是定制了一身衣裳,然后就坐街面上光明正大的吆喝着招收手下弟兄,开始招兵买马。一开始还有人想着他手里的大洋,答应加入,结果咱们的人一出现,那些人就跑光了。”
听到这一番话,谭四爷不禁莞尔一笑,“呵呵,看来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人家分明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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