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仑赞赏地点点头,招来身侧小厮询问赵炳煜名讳,“此乃何人?谁家子弟?”
小厮小声答:“回夫子,此人名叫贾铭,山东人士,孑然一生,只一名随从唤安安,相依为命。”
杜仑将贾铭深深记在了心中。
一炷香后,伴随着杜仑的一声高呼:“时间到,诸位停笔。”,小厮们随即取走参赛者桌案上的宣纸,不给任何人拖延的机会。
众人深呼一口气,以为总算熬过了这第一场,有相识的人开始相约晚点小酌一杯,放松心情,亦或是去哪家花楼放浪形骸一番,谁知杜仑当众宣布他要现场点评阅卷。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坐立难安起来,杜仑在书院评文素来口不留情,一阵见血的毒辣,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应天府的学子,让他当众阅卷,不亚于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
现场屏息,杜仑开始阅卷,一刻钟不到,他已经阅完十五份有余,并没有说任何难听的语言,表情也正常,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地点了十个人的名字,那几人以为自己文章过关,暗自庆幸,心道这杜仑也不是传闻中那吃人样子嘛。
“你们十人可以走了,”杜仑将他们文章单独放到了一张桌上,又见他们嘴角含笑,一副轻松之态,于是加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已经淘汰了,不必再参加接下来的两轮比试。”
甚至懒得给出一个刻薄刁难的评语。
那十人转笑为尬,表情复杂可怜,各自取回文章后再也受不住这水深火热的场面,落荒而逃了。
杜伦半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他觉得刚才翻阅他们文章的那十几分钟,就是浪费他的宝贵时间和生命。字如狗啃,张冠李戴,胡乱引经据典,简直污了他的眼睛。金文提前给他打过招呼,让他降低比试标准,哪怕他们写一些陈词滥调,都不至于被当场赶走。
最后第一轮比试只留下了十二个人的文章,大家大多讲述礼朝商业发展历程,商业涉及面,商业的重要性等,只有赵炳煜的文章让杜仑耳目一新,如饮活泉。
杜仑将他文章反复看了两三遍,每一遍读来都能领悟到不同新意,更是对他赞赏有加。
杜仑问赵炳煜:“你在文中提到商业乃国之重器,何解?”
赵炳煜答:“自古以来世人皆道,兵者,乃国之重器。又道:凡君国之重器,莫重于令。军队和法令确实是一个国家重要的武器。但我今日要加一句,商业乃国之重器,简单点来讲,养军队需要钱,一个新法令的执行也需要钱,钱从何来,赋税,据我所知商业赋税远大于农,可见商业对于国家发展贡献绝对占很大一头。倘若我们国家商业衰败,必然面对一个字—穷!穷如何建设军队?没有强盛的军队抵御外敌,必然要落后挨打,结果就是尸横遍野,谁还有心思种地?那结果又是饿殍枕籍,这样穷的国家不就要亡国了嘛。”
一直躲在屏风后不曾露面的金娇娇着实被他这番言论震惊到了,她印象中的贾铭正如他外号输钱公子一般形象,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滑头,没想到骨子里却有如此深远的见识,此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想得正出神,金娇娇怀中躺着的那只橘狸猫突然跳到地上想往前堂跑,未免惊扰别人,金娇娇连忙起身去捉,不小心弄出了点儿动静。博雅堂众人听赵炳煜分析得头头是道,皆点头称是,未曾留意堂后屏风内传来的声响,但赵炳煜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人所及,立刻知晓屏风后有人偷听,他装作不经意往那边扫了一眼,就看到屏风边露出一只可爱的橘色小卷尾。赵炳煜胸膛起伏了两下,脑中忽然浮现出金娇娇醉酒那夜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金娇娇捏住黄狸猫皮颈将她提溜至半空小声警告:“小狸,别闹。”
赵炳煜勾唇一笑,继续道:“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加大对商业的重视,同样可以减少战争。这点从近二十年就足以说明,自从先皇鼓励中原和大漠通商以后,我朝边境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大漠部落抢夺资源之扰。于两国百姓都是双赢之举。现下虽还为开海禁,但我想只要所有商人、朝中官员一同努力,总有一天,海禁必开,到那时,我朝的商业必将更繁荣苍生,走上新的一个里程碑。”
严肃的杜老夫子神色一亮,为赵炳煜激昂的演讲鼓掌喝彩,此人果然大才,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识,他日若能入朝为官,必将造就一番天地。
余下参赛者之中不乏有商贾人家的子弟,原本还厌恶赵炳煜被杜仑赏识,阻碍了他们迎娶首富金娇娇之路,现在却也全都被他言语所打动,感概万分,第一次为自己的商人身份而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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