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觉得指望不上这只醉鬼了,一把丢开,转身要下车,“布阵而已,以为我不会吗?说不定比你布得还好!”
“没用,布不成……”
柏炀柏模糊不清地嘟囔一句,又呼呼睡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布不成!喂,老头!”
何当归听进耳里,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连忙回身摇晃他,又摸出小刀威胁要把他先变太监,再变宫女,可这一回柏炀柏睡得太死,一脸“任你鱼肉”的死猪睡相。这下,何当归也没辙了,只好让熠迢打包柏炀柏进孟府,找间安全的屋子藏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弄醒了柏炀柏再说。
明日午时,就是布雨雾阵的最后期限了。孟瑄当众说的“布阵失败就军法从事”还在其次,关键是两万岭南骑兵已经在京城外的饮马镇扎营了,孟瑄非常重视这次合兵和演习,一定有他的理由。她说什么也不能搞砸!
回到府里,她想了想,去外院书房找公公孟善商量对策,却被告知,孟善被圣旨召进宫了。
叹口气回到内院,她跑去急切地问竟嬷嬷:“婆婆人呢?她在家里说话最好使,对吧?婆婆一声令下,能不能将孟家所有男丁都召集起来?”
可是竟嬷嬷居然说:“夫人让宁国公主府接走了,说是京城来了新戏班子,要去庄子上听两天戏呢。”
何当归听后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这叫什么事儿啊,婆婆大人,孟瑄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吗?您儿子都蹲大牢了,您不掉两滴眼泪感叹一下,也不用这么悠闲,一会儿喂鱼,一会儿听戏吧!
怎么孟家这伙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家主孟善都被拐进宫了,万一当人质被扣起来怎么办!
“唉,真愁人。”
天空飘起小雨,何当归走到黄昏的蔷薇架下,观花发呆,直到对面两对母女的争吵传入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其中一方是何家母女,她们正要趁着天光还亮,搬出孟府,搬回她们自己家去。这本来是大部分人都乐见的事,尤其是孟府的下人,实在伺候不起那位刁蛮之至的何家小姐了!
可是搬家途中,何家母女遇上了李姨娘、二小姐孟婉这一对母女,后者怒气冲冲,是专门来讨说法的。双方一言不合,然后大吵起来。
何当归一开始并未听进去,听了一会儿才大致明白,她们四人争吵的,就是自己刚回府时撞上的那一幕——有个丫鬟端茶水,不小心泼到了何尚玉的裙角,道歉时不肯跪下,当时,何尚玉扬言要好好罚她,就像罚何家犯了错的下人一样。
原来她口中的“小惩大诫”竟是如此残忍,只为了一个泼茶水的小事故!
据二小姐孟婉形容,她的丫鬟妙丽是被担架抬回院子里的,双手被开水烫去了一层皮,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没有了。那个妙丽是绣花最手巧的一个丫头,描花样、捻线、绷绸带都比绣娘还出色。这么贴心的一个丫鬟,就因为一个口角,生生被何尚玉毁了!
李姨娘气得像点着了的炮仗,噼噼啪啪地嚷嚷起来,她女儿过两个月就要嫁去徐府了,妙丽就是陪嫁丫鬟名单上的头一名,何尚玉是不是守不住闺中寂寞,是不是眼红人家出嫁比她早,才故意做出这种狠毒的事来?小小年纪,比妓院的老鸨还狠毒!
何尚玉呜呜抽泣两声,转身扑进曾夫人怀里,娇躯颤抖。
曾夫人心疼不已,指着李姨娘的鼻子骂,你一个当妾的贱人,也配跟我们说话!连苏夫人都让着我们何家三分!
双方从动口变成动手,两位当母亲的女人居然面对面厮打起来。
何当归在蔷薇架后默默听着,觉得跟自己扯不上关系,也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就走。虽然那两个母亲都是她极讨厌的人,可是当娘的为自己女儿而打架,情绪激动得甚至连矜贵的身份都扔一边了,竟让人生出一点羡慕。
“喂!你站住!”后面有声音叫道,“说的就是你!何当归!”
何当归止步,回头看。
喊住她的人是二小姐孟婉,以前从未打过交道,只远远见过一次。何当归从前听竟嬷嬷的描述,家里三个小姐,孟静、孟婉和孟雪,都是年纪相仿,性情善良活泼的少女,其中最让人竖大拇指的就是孟婉。
而跟何当归交情最深的大小姐孟静,有勇有谋,古道热肠,一口一个“嫂子”的喊。怎么风评最高的孟婉,反而如此言语无礼?
何当归纳闷,慢慢问:“二妹有何指教?”自己没开罪过她吧?
孟婉红着一双眼圈儿,气愤地指责道:“我听当时在场的王嫂子说了,何尚玉欺负妙丽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却不闻不问,任由妙丽被伤成那样,你与何尚玉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何当归一愣,好没道理的无端指责!
她能体谅孟婉心疼自己的丫鬟,假如换成了她的蝉衣和薄荷出事,她可能比孟婉还愤怒。可当时隔着一道墙,她只听了两句就走了,怎能料到何尚玉品行如此恶劣,明明是做客别人家里,却比正牌主子还神气,上刑也不带手软的。
孟婉责怪之前,也先打听清楚真相再说吧?从没见过这样子迁怒的。
何当归没心情多作解释,只简单劝了两句,“我过几天去看看妙丽的伤,说不定还能医好。天色已晚,你们再闹也没意思,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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