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湄娘昏昏沉沉地醒来,口中剧痛难当,抬头就见到祖祠上方的匾额,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两个仆妇押着两条手臂,一头狠狠磕在红漆门槛上。孙湄娘惊怒交加,想要放声大骂,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那些咿咿呀呀的难听叫声,让老太太一阵心烦,吩咐道:“将她的嘴堵上。”
于是,被堵了嘴的孙湄娘让两名健壮的仆妇押着,一头一头地重重磕在门槛上,只十几下就红肿了额头,二十几下时磕破了皮,之后就不断流血,“咚!”“咚!”“咚!”……血滴飞溅,看得老太太心生厌恶,于是背转过身,只听声音。
而何当归是不甘心只听声音的,她躺在临时搭起的床铺上,悠悠醒转过来,翻一个身,就隔着两层纱幔,瞧见了正在门外给自己磕头的孙湄娘,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灯草见何当归醒来,连忙上来问:“三小姐感觉如何?要不要喝一杯枣茶暖暖身子?”
何当归点头称好,于是枣茶马上端来了,她道谢接过,纱幔被掀开的一刻,孙湄娘正好被押着做起身的动作,一张美艳的脸被污血覆盖了半边。两人一个在祠堂内的香案下,一个在祠堂外的门槛后,一个靠坐在软垫上吹枣茶,一个被人强迫着磕响头。
四目相交的一刻,孙湄娘的眼神怨毒到了极致,简直要将何当归生吞活剥的架势,整个人也按捺不住地往屋里冲,她身后的一名仆妇连忙往她的膝弯处重重一踢,又踩住她的小腿,阻止她进屋行凶。
如今再笨再没眼色的下人,都知道几个时辰前还高高在上的二夫人,如今已连街上的一个穷酸乞丐都不如,是任谁都可以肆意打骂的对象。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下人们都清楚的一点是,这次老太太发了雷霆之怒,对二夫人痛恨厌恶到了极致,这些都能从老太太的言行举止之中窥得。而下人们更清楚的是,这个家无论换谁做当家主母,无论谁管银库,谁管账本,谁管对牌,最大的那个人永远是老太太,老太太给谁体面,谁就是人上人,老太太看谁不顺眼,谁就罗家的贱人。
“贱人!”孙湄娘身后那个不知名的仆妇怒骂道,“你再乱挣命,老娘就扇你大耳刮子!”说着,真的用力狂扇了孙湄娘四五个耳光。
于是,孙湄娘除了额头染满血迹,口中堵着的白布染血,连双颊也高高肿起。可她不去瞪打她耳光的那个婆子,反而死盯着何当归看,眼神比最毒的毒蛇更毒,比最锋利的刀子更利,这个何敬先的女儿,这个妖女,这个贱婢,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
纱幔中露出的那一张带着面纱的脸,嘴微微嘟起,不疾不徐地吹着手中茶,一下,一下,又一下。少女抬眼望过来的时候,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漆黑如夜,比两口百年深井更深,是光线落不进的地方,深黑无际的意味,说不出的让人胆寒。
孙湄娘打了个寒战,没错,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这丫头是个鬼,催命鬼!
纱幔缓缓落下,后面的少女揭开一点面纱喝茶,而门外的两名仆妇不给孙湄娘丝毫喘息的机会,继续死按着她往门槛上磕去,“咚!”“咚!”“咚!”……血滴飞溅,又过了百十下之后,孙湄娘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可老太太没喊停,两名仆妇也不敢停,还是继续押着死尸一样的孙湄娘往门槛上磕去。
虽然孙湄娘现在是二重身,不过自从听闻她堕下的四个胎儿都是同别的男人怀上的野种,老太太对孙湄娘再没有一丝一毫怜悯顾惜之意,就算这一胎是罗家的骨肉,都不能再保留下来,如此肮脏下流的女人,怎配给罗家诞育子孙!除掉这个女人,自然有大把的女人给老二生儿子!想到这里,老太太吩咐:“去药庐,端一碗红花来,加浓剂量的红花!”
何当归猜到老太太的想法,进言道:“老祖宗容禀,如今是年节下,杀人不祥,更何况,孙湄娘虽然不守妇道,她肚里孩子却连头都没冒过,他有何辜,还是别杀了。”
老太太不赞同,恨声反驳道:“如此孽种,留下来只会让我罗家成为众人的笑柄,不行,不能让她生!”
何当归声音放低许多,继续劝道:“一则,孙氏恶贯满盈,冤魂缠身,她向来没有保胎的福气,这一胎能否撑过十个月,还是未知之数,又何必弄脏老祖宗的手。二则,咱们留着孙氏和她的孩子,关押在府中,也是咱们的宽容仁慈……相信孙家和孙炎彬知道咱们如此慈悲,又想到他们家的耻辱还能在咱们家安度余生,也就没理由对咱们不利了。”
老太太沉吟,绩姑娘也进言道:“三小姐所言甚是,留着孙氏和那孩子当人质,孙家才不会恼羞成怒来寻仇。”
于是,老太太暂时放弃让孙湄娘堕胎的念头,转而道:“用冰水泼醒她!这样算什么磕头,从她醒了开始再重新计数!只要昏了,就给老身泼醒她,一定要磕足一千个响头!”
下人们依令而行,用冰水浇醒孙湄娘,然后再押着她磕头,磕昏过去了再浇冰水,如此反复几次,渐渐累加到七百个响头。孙湄娘的额头一片血肉翻起,被堵着嘴发出闷闷的痛苦呻吟,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刑罚依然在继续。
绩姑娘见老太太脸色非常差,于是建议扶着她到内堂略歇一歇,老太太准了,被慢慢搀扶进内堂。外面的祠堂大厅,就只剩一个何当归在纱幔后喝茶,坚持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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