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没有向我坦白,你的仇家究竟是谁?”依然是懒懒散散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威胁的意味,但是李危寻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受到刚才谢骄眠一番震惊言辞的影响,总有些紧张。
但是这样的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两个眨眼的瞬息,他又换上了一张颇为不正经的笑脸。
他忽然就有些好奇,要是谢骄眠知道自己的仇家是她爱慕多年的白月光,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的言语神色都有几分故作轻松:“要说这仇家,小姐也并不陌生。”
谢骄眠听他这样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后李危寻就看见美人缓缓抬手抚上眉心,将眉心清清浅浅的褶皱抚平。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荒唐,又觉得理所应当。
她不应该叫“谢骄眠”,她应该叫“谢舒眉”。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抬手舒眉的样子更为养眼动人,于是也再没有人能般配得上这个名字。
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是自己随便想想就好了,千万不要被当事人知道。
毕竟以谢骄眠那骄傲的性子,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给他听的。
谢骄眠之所以皱眉,除了这几乎已经成为自己习惯性的动作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对方说“她不陌生”。
她可太陌生了。
初来乍到,连自己身处何地、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没一张脸是自己见过的不说,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听说过。
现在竟然有一个人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你也不陌生”,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将就怀中的狐狸扔在对方脸上,坦言自己陌生得很。
狐狸感知到谢骄眠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心中的波涛汹涌,知道这位娇贵的上神大人又想起自己如今身处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心意的境况中,还想把自己扔出去,于是立刻软软地嘤呜了一两声,还在她怀中乖巧地蹭了蹭身子,企图唤起对方心中一点单薄的同情和怜惜。
幸好上神大人很吃这一套,渐渐平息了情绪,缓过神来,冲李危寻问道:“你不要装模作样给我卖关子,直接说那人是谁。”
李危寻原本还把注意力落在她怀中那只有撒娇之嫌的狐狸身上,听到谢骄眠这样问,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摊了出来:“王妃很熟悉的人,襄国唯一的摄政王,也就是您如今的夫君——李君同。”
谢骄眠闻言,心中一时“五谷杂粮”。
她眉尾一挑,似乎是有些不确信地反问道:“你说谁?李君同?”
还不待李危寻点头,就见她颇为讽刺地笑出了声:“他也能权势滔天?”
***
书房之中袅袅着一股淡淡的松枝雪水的香气,和李君同近日所熏的香气莫名吻合。
“参见陛下。”李君同浅浅地行了一礼。
他的对面便是君王。
君王还穿着与昨日同样的玄色纹了金云竹鹤、镶了金边的衣袍,同样的玉冠束发,似乎就连衣袍上的褶皱,都与昨日别无二样。
仿佛语气都是与昨日同样的不正经和轻佻:“是英臣啊,快平身——”君王一笑,眼尾便微微上挑,牵动左眼角下的那一颗针眼大小的朱砂泪痣,竟别有一丝妖娆的意味,“爱卿今日前来,又所谓何事啊?”
这个“又”字,用得也算是微妙了。
李君同唇角的笑意也有一点微妙:“臣昨夜忧梦,担忧陛下龙体,不甚安心,今日特来拜见,一为献上珍宝,二为……”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二为,冬狩猎场一事前来。”
时值初夏,微风不骄不躁,连蚊虫都显出一股子初次见面的虚伪温柔,而李君同竟然已经在谋划冬狩猎场的筹备了。
山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幸好,理智还在,尚能憋忍。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一边心想着若是陛下,应该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一边操控者傀儡的身子微微前倾,抬起左手撑住下颌,面上笑得颇有几分少年意气的不正经:“英臣这是怎么了?时夏正好,怎么忽然就操心到冬狩去了?”
他不笑时还好,一笑便会牵动左眼角下的朱砂泪痣,干净的少年气中显出一丝突兀又和谐的矛盾妖娆,终于引起了李君同的注意。
他最开始是为自己终于确定了哪里不对劲而感到自信和安定,但是在看到对方明亮且同样自信的笑眼时,他又不自觉生出自我怀疑。
究竟这里就是古怪,还是单纯是自己记错了?
他忘记了回答君王的疑问,只试探性地说道:“陛下这眼角的朱砂泪痣,生得甚是漂亮。”
不仅是山曾,就连生江的心脏都忍不住“咯噔”一阵。
山曾是一个特别容易陷入自我怀疑循环中的人,一旦暂时遗忘的、原本让他不自信的小问题被人揭露出来,他的自疑就会比最开始还要深陷,就好像要把自己溺死在里面一样。
他咽了咽口水,余光也忍不住瞥向山曾所在的地方,但是又害怕李君同有所察觉,于是硬生生忍住自己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只是眉心一皱,表现出对李君同这番轻佻话语冒犯一般的不认同,沉默着故作镇定。
李君同很清楚地看见君王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他去捕捉。
只是他心中怀疑的种子都还没落地,就见李危寻又像是一只狐狸一般笑得狡黠,顺便抬手抚上了眼角的朱砂泪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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