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文徽的船远远地在半里开外跟着贼船,果然是朝着平湖方向而去。眼见离岸愈来愈近,赵文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下令加速,从贼船旁绕过去,赶回乍浦通报。这时,贼船却忽然停了下来,船上叫喊一阵后,竟调转船头往南朝着与平湖相邻的海盐县去了。
赵文徽担心稍减,便从乍浦登岸,告知周把总小心提备。然后便借了匹快马狂奔回县衙,将李羡之从睡梦中叫醒,禀明贼情。李羡之知向海盐通报已是来不及了,为防贼人再窜入平湖,忙命将县里十余名马快集中起来,向四面哨探。又令县衙民壮、衙役各执军械待命,以备救援。紧锣密鼓地提备一夜,好在海贼并未犯境,算是虚惊一场。
隔天,有消息传出,海贼在海盐县劫掠村庄,杀伤数十人后全身而退。抚台知事态严重,不敢再等闲视之,慌忙又聚齐众官商议。众官仍旧如前次一样,一声不语,唯恐这倒霉差使落到自己身上,独有兵备副使力主出兵会剿。这位副使姓胡,全部官称是浙江按察副使整饬本省兵备,为人很是周正,在如今两浙官场上,算是极为难得。
军门虽胆小怕事,但也知道如今世道,万事皆可混沌,惟剿贼用兵不能敷衍。若养贼为患,造成大祸,不说朝廷降罪,单是京里的那班都老爷的章表也能将他活埋了。只是自己本事有限,军务生疏,打仗的事务实在是不在行,因此未敢轻动。如今见胡兵备慷慨陈词,自然大喜过望,倚之为柱石,即令其代自己为帅,统筹军务。又调一员参将,两员游击并备倭军千人归他统属,沿途各府、县、堡、寨军丁俱归节制。
胡兵备接了差事,即刻上任,拣选兵马,筹备粮饷,一切办齐,却又迟迟不誓师,每日仍在衙门阅公文。如此一来,又惹得舆论汹汹。上到都、布、按三司,下到各道、府,无不指摘胡兵备贻误军机,养贼玩寇。吵的军门耳根不得清净,连下了几道札子催问。胡兵备每次都回“时机未到”。众官如何肯信,闹到抚衙官厅,当着军门的面逼他出战,尤以布政使与粮道催的最急,说是大军集结,空耗粮饷,财赋难支。
最后闹得急了,胡兵备拉了脸道:“用兵之事,非是儿戏。诸位大人若觉得下官办事不力,尽可将在下的官印摘了去,另择贤能,在下绝无怨言。官印下官也都带来了。”说罢,自腰间将印解下,也不理众人,只双手捧着印,朝着军门大人深深一拜。
军门大人好容易找着一个帮自己担事的人,见如今闹到这步田地,一时不知怎么收场才好,只在座上叹气。胡兵备见军门大人没有动静,又朝着众人道:“哪位大人将这劳什子接了去,下官正想着过几天轻快日子呢!”胡副使此言一出,众人便又不言语了。军门大人勉强着和了一阵稀泥才算平息,军务仍由胡副使一力承当,众人也只好作罢。
原来胡副使乃是多年的老军务,颇明用兵之法。深知军门下令用兵,岛上贼人也定会得知。若骤然出兵,贼人势必提早逃散一空。因此,胡副使故意拖延不出,意在麻痹贼人。暗地里,他已下了数道札子,令沿岸堡寨收缴船只,又令一员游击率三百兵士往来巡哨,使片板不得下海。
海贼最初得知朝廷发兵的消息,连忙收拾掠夺而来的财物准备躲藏。可后来又有暗探上岛,说官军并无动静。果然,一连十余日,既不见官军来,亦不见再有暗探上岛,以为官军并无进攻之心,遂仍旧居于原处,不以为意。
胡副使料定海贼已经懈怠,突然提兵往海盐县来。扎营已毕,下了手书令海盐、平湖两县各文武官到营中相见,商议剿贼之策,李羡之自然亦在见招之列。到了营中,问及贼情,众人要么缄口不言,要么答非所问,敷衍了一阵,胡副使见问不出什么,怅然送客。
李羡之见胡副使颇有忧贼之心,知其实心任事,因此并未走出多远,便又折返回来求见。门子通禀进去,胡副使颇感不解,于是叫“请”。李羡之入内拜道:“下官有军情要事相告。”胡副使问道:“适才一再追问,阁下为何不言?”李羡之道:“事关机密,不敢妄言!”胡副使忙令言明。李羡之于是将他如何派人上岛窥探贼情的事细说了一遍,然后从袖里取出一方白布展开,正是赵文徽在岛上画的地图。原来李羡之打算将此图送到军门那里,不料海盐又遭劫掠,于是想到上面或要发兵,因此稍萌了点私心,便留了下来,未曾上报。
胡副使细看了图,见里面将贼人住所、进出的大小道路、藏匿船只的海湾标的清清楚楚,省了自己不少的事,不由得大喜,连连夸赞。李羡之道:“此乃十余日之前所绘,不知此刻贼人尚在也不在?”胡副使道:“不拘在与不在,只要攻进贼巢,将其毁了,也是大功一件。”说完,又朝外叫人,将领兵的参将唤来,准备整军出发。李羡之又道:“不如趁夜里出发,将小岛围住,待天明进攻,定不让他走脱一个。”胡副使深以为然,遂下令检视船只,以备出征。
到夜里时分,士卒饱餐战饭,登船起行。领兵参将率军乘大小船只数十艘在前,由赵文徽及陈哨官为向导,偃旗息鼓往那片岛礁驶去。胡副使自乘一艘大船在后相跟。李羡之献图有功,颇得胡副使看重,因此亦将他请上船同行。
这一夜虽风平浪静,但为了不惊动贼人,因此船行的极缓,到四更时,才将小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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