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拾心满意足地离开万药阁后,李仁心站在门口,呆呆望着富贵儿的背上满满当当的药材渐渐离自己远去,只感觉心里空空的。
李三七看见李仁心苦着张老脸,仿佛丢了万贯家财一般,连忙上前给李仁心锤背,笑嘻嘻道:“爷爷,您老可是永安城有名的神医圣手,那些达官贵人都抢着给您送钱,您干嘛在乎这一点药材呢?更何况我还是按进价卖给唐拾的,又没赔本儿。”
李仁心撇撇嘴,道:
“你爷爷岂是在乎那一点儿钱的人,更何况这小子还要教我如何蒸馏酒水。”
“是教我。”李三七当即纠正道。
“咳咳,都一样,都一样。”
李仁心老脸一红,又沉声问道:
“鸢儿,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建大小医馆,造福世间百姓?”
李三七见自己爷爷脸色严肃,也站直了身子,正色道:
“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好!你随我来!”
说话间,李仁心转身带着李三七回了万药阁,走到包药收钱的柜台前,拿出账簿往桌子上一扔,李三七不明所以地翻看着账簿,疑惑道:
“爷爷,您这是……”
李仁心又拿起一枚铜钱,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明白一个道理,虽然行医者在给人治病的时候,又想治好病人,又想为病人省钱。
“但是开医馆是个营生,是个挣钱的生意,就像客栈、茶摊、酒肆这些营生一样,赚不到钱,就开不下去!”
李三七黛眉一皱,分辩道:
“爷爷,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行医者不就是应该……”
“应该怎么样?”
李仁心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李三七的话。
“行医者就应该无怨无悔的治病救人吗?”
“行医者不需要养活家里人吗?”
“悬壶济世还得先有个壶呢!”
“鸢儿,虽然你在医术上的天赋非凡,年纪轻轻医术就能达到独自开馆的程度,但也是因为你出身医药世家,而且是教你医术的是我和玄老道,还要外加上咱们家这些年开着万药阁,能让你有钱、有机会去挥霍、去实践。”
“可是,世上大部分行医者不是这样的,他们大多出身卑微,积蓄少的很,而且他们的师傅也大多是普通的郎中,医术想要达到你这种程度,不仅要花将尽半生的光阴去学习、研究医术,而且同时还要辛苦赚那点汤药钱来养家糊口。”
李三七小嘴一张一合,想要再分辩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李仁心看见自己孙女迷茫的样子,心想自己现在就告诉她将来的阻碍,是不是错了。
这位老郎中考虑良久后,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今日按进价卖给唐拾药材,虽说没赔钱,但也没挣钱。可若是药材涨价了,那咱们下次进药材的时候,要么是少进一点,要么是赔钱买够。”
“少进一点,就会有病人吃不上药,所以一定要赔钱买够。万药阁是咱们家的,无论怎么赔钱,都顶多是让咱们家没饭吃。”
”可若是有人跟着你一起干呢?别忘了,人穷志短,人家赚不到钱的话,可不一定会保持着初心,继续饿着肚子跟你。”
“爷爷并非是想泼你冷水,只是希望你明白,此事并不是单靠你的热血就能做成的,建大小医馆并不难,汇集天下名医也不难,难的是你怎么让那些与跟你志同道合做事的人吃饱饭、吃好饭,又怎么让他们知道满足,知道适可而止。”
说到这儿,李仁心突然直起腰来,将铜钱放到李三七手上,用他那双眼角满是皱纹的老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三七的眼睛,好似熄灭的老蜡又燃起了烛火,沉声道:
“不管这件事多么艰难,最后能不能做成,爷爷都会倾尽全力支持你!”
说完后,李仁心离开了柜台,去收拾那一堆被唐拾否定的器材去了。
李三七站在原地,有些颓废地凝视着自己手上的账簿和那枚略带温热的铜钱,思考着李仁心的话。
她并非是完全不谙世事,不知世人之艰苦,只是之前被梦想冲昏了头脑,一时没考虑到这些问题。
大玄在册人口六千万,八成都是穷人。
穷人就算只是单纯的想吃饱穿暖,安稳生活一辈子都要奋力挣扎,哪怕患的只是小病,都需要咬咬牙,才能拿出钱来治病。
若是身患难医之症甚至绝症,那就别想了,这些病人要么是其家人为了省口饭,给提前埋了,要么为了不拖累家人,自己就找个山头或者深湾跳下去,连葬礼钱都省了。
他们知道,有些病,把一个家掏空也治不好。
而医生要是既想治好病人,又想给病人省钱的话,那就自己给人家添补上,带着家里人一起过清苦日子。
可行业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假如一个地方有两名医生,一名医生整天悲天悯人,无偿救助,那病人就都去找他了,让另一位医生怎么活。
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学了一身医术,凭什么也要过清苦日子。
什么叫清苦,就是明明是过的是苦日子,却非要逞强,在苦日子前加上“清高”二字。
有名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又有名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
要是当医生赚不到钱的话,谁还敢去学医啊?
李三七想要将大小医馆一直开下去,就必须要有人既能一直添补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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