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没接他的话,扶了下耳机,挨在车窗边看着手机上的直播。
镜头摇晃,黑字白旗高高举起,上百个愤怒的业主高呼着【还钱】,满头大汗的安保一个劲地维持秩序……
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越来越多,左下角的评论也越刷越快,视频人气爆发性地增长,也许下一秒,这个吵嚷嚷的直播就要被掐掉了。
陶林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荒唐的直播,他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今天是星期天啊……】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
上个周日他亲眼看到郑萱被钢琴线切成六块坠落雪地的样子,这种剧烈的精神冲击,似乎让他有了些一时半会甩不掉的阴影,对这场同样发生在周日的奇怪直播有强烈的不安感。
突然,只听耳机里传来一阵尖叫,陶林心里一揪——
直播画面里,白旗子被寒风吹得疯狂飘动,正对着烂尾楼的镜头时遮时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瞬间坠落,仅仅一秒,躯体从镜头前掠过。陶林甚至没有听到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镜头就已经是七扭八歪,拍摄到的只剩满屏乱跑得腿,和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一般扬起的尘土。
再过去几秒,直播在惊叫声中被掐断了,只剩下黑得让人发颤的屏幕;和评论弹幕里,快得几乎要让人看不清的感叹号与问号。
陶林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耳机囫囵从耳朵上摘了下来。
“余子江,赶紧调头,我们现在去锦江花园小区!有人坠楼了,就在刚刚!”他赶紧转头冲着大喊了一声。
他猝不及防提高音量着实把认真注意路况的余子江吓一跳。
“你说什么?有人坠楼了?”余子江脑子里一阵发懵,再三确认陶林的说辞。
“直播里拍到了女人坠楼的瞬间,一分钟前直播被强行掐断了,现在现场情况未知。”陶林说。
“星期天!今天是星期天!”他越说越激动。
余子江明白陶林要说什么,脸色唰一声变得煞白。
他二话不说,赶紧打转方向盘在路口调头,从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接着顺势指纹解锁手机,甩到了陶林身上。
“紧急联系人,找我队里的电话。”余子江说。
陶林熟练地配合他的行动,立刻找到了联系人按下。
对方秒接了电话。
“联系最靠近城东锦江花园的队伍封锁小区,所有人立刻出警,我马上就到。”余子江利落地下达命令。
“明白余队。”电话那头的警员也毫不含糊。
“网络言论方面注意把控,该撤的消息赶紧给我撤掉,一定要避免民众的恐慌。”余子江想起什么,又多补充了一句。
他再顾不上那么多,下一秒挂断了电话,转而专心关注路况,车子开始不停加速起来,余子江不停在路上蛇形。
引擎声在耳边发出几乎与耳膜共鸣的闷响,陶林睁眼闭眼都是受害者坠楼后,直播间里混乱至极的画面。
直播的特点是没有信息时间差,这一次,余子江就算是费尽力气压下新闻热度,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仅在死者坠落的后一秒,社交平台上的讨论与猜测就开始像疯了一下迸发。
余子江和陶林到达锦江花园小区的时候,现场已经围起了警戒线,里头滞留了一批先来示威的民众,不少警员正在逐个核对他们的身份信息。
警戒线外早已聚集了一群扛着相机的新闻记者,话筒递到余子江嘴边,面对一系列追问,他一律拒绝回答。
“余队!陶老师!”见到余子江和陶林来,组织封锁现场的警员立刻给他们敬礼至意,余子江也有没有样地回了礼。
陶林已经不在警局里工作了,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只是点了点头。
“请你带我们到现场。”他直接了当地开口。
说罢旁边的警员给他们递来了手套和鞋套,又往里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被害人信息查到了吗?”陶林跟着警员往里走,抢先开了口。
“查到了,现场抗议的民众里,就有认识她的。”警员立刻回答。
陶林立刻警觉地皱眉,他忍不住仰着脖子,看了一眼不远处高耸荒凉的烂尾楼,心里不是滋味。
【死者居然和这些烂尾楼有关系……】陶林沉沉地想。
“冯仪茗,女,25岁,是锦江房地产公司冯总的女儿。”警员接着说。
锦江房地产前年已经破产了,这些烂尾楼可就是这跑路公司的杰作。作为老赖之女,有些受害的民众会认得出她的模样也不奇怪。
陶林听到警员的汇报,立刻反应出来这个冯仪茗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么说,这个老赖的女儿,最终是死在自家烂尾楼楼下了。真是作孽啊。”余子江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目击者看到冯仪茗是从几楼摔下来的吗?冯仪茗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陶林接着问。
“这些没有建成的烂尾楼,阳台根本没有栏杆防护,如果有人在楼上,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对。”说罢陶林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些红砖裸露、水泥墙体发黑的破楼,说道。
“大家的说辞不一,没人能准确地说出冯仪茗坠落的具体楼层,更别说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警员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嗐!你以为谁都像你,遇事都那么冷静。”余子江忍不住对陶林调侃一句。
“冯仪茗坠楼之前,那些来讨债的烂尾楼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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