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柳村。
柳村之所以叫柳村,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家基本都姓柳。
村子里以前为了防土匪,挖了很深的壕沟护村子,现如今壕沟边上都种满了柳树。
春天一到,不敢说能跟著名的“苏堤”媲美,可柳绵绵心里也总能浮现诸如“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等美丽的诗词。
小学时,柳绵绵曾经跟父母抗议过她的这个名字。
“我不要叫绵绵,同学叫我软绵绵的小绵羊!”
看着女儿攥着小拳头气的俩小辫都要翘起来,当小学代课老师的父亲柳大志把她拉到怀里,擦干她的眼泪说:“他们都不看书,懂个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柳绵绵对于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因为,父亲最疼爱她,每次被母亲打骂,都是他护着自己,哪怕连累他也被母亲一起骂。
可是,此刻,父亲却痛苦地躺在东屋里的木板床上,咬牙忍着断腿的伤痛。左腿粉碎性骨折,想想就知道有多痛苦。
和弟弟同时拿到b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满满的担忧和辛酸。
为了多挣点钱供自己和双胞胎弟弟念书,父亲跟随隔壁村子里的包工头去省城做防水施工,失足从三楼摔下来,好赖捡回一条命,不过因为腿部摔伤,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干重活。
包工头把人送回家后,只给了500块钱看病,再也不管。
家里的那点积蓄也基本花光了,父亲在床上苦熬着,时不时强忍着痛的闷哼让绵绵心底揪着疼。她给父亲倒了水,又浸湿了毛巾让父亲擦了把脸。
柳绵绵做完这一切走到院子里,坐到母亲身边。
母亲杨凤霞高声咒骂:“日他娘,那么多人咋就摔着你了,光躺床上哼哼有啥用,孩子上学的钱能哼出来吗?”
阳光透过泡桐树宽大的心型叶片洒下斑驳的阴影。有一缕碎光刚好照在柳绵绵的脸上。她往边上挪了下自己坐着的靠背小椅子。觉得杨木椅子硌的很难受,泡桐树上的知了聒噪个不停。
听着母亲恶毒的咒骂父亲,她的心情也烦躁起来。
母亲一边骂着,一边择着韭菜。
绵绵看着母亲杨凤霞,刚四十四岁的她,因为常年做农活,风吹日晒,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皮肤黄中泛黑,在她弯腰捡菜的时候,就能看到她头顶根根白发。
不过那天然不加修饰的柳叶眉和眉下那双闪着坚毅目光的双眼,以及挺直的鼻梁宣示着,母亲从前真的是个美人,只是她的美被苦难的生活磨砺殆尽,生活的压力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骂人,出气筒就是自己和父亲柳大志。
“柳大志,我当初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连孩子上学的钱你都挣不来!你躺在床上算清净了,让我们娘们该咋活?”
“娘,你别骂爹了,他也不想这样……”
杨凤霞从沾着黄泥的竹篮里拿出一把韭菜。撕下黄叶,搓掉根部的老皮,扔进一侧的塑料盆里,然后她调转火力对准了女儿。
“绵绵,你是女孩,早晚要嫁人,念大学也没有什么用?咱家攒的钱,全让你爹看病花光了,外面还欠了好几千……李大炮能给你说魏家那媒茬,是咱家烧高香了。我再跟你说一遍,今天,人家要是看上你,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柳绵绵把木椅子往母亲跟前挪了一步,也拿起几棵韭菜。闷声说:“娘,我出去打工挣钱给爹看病吧?我不想这么快就定亲。”
“你不想这么快就定亲?你还想上天呢!你看看咱们村还有你这么大的闺女没定亲的吗?就是太惯着你了!上次黄村那个书记的儿子你嫌弃人家傻,不愿意,我都依你了,这次你得听我的。”杨凤霞气得把韭菜扔到篮子里。
“我告诉你,你爹以后恐怕就是个废人了,我一个人种地能挣几个钱?你跟东风俩人只能一个去念书,你是姐姐,让着弟弟。再说,一个闺女早晚是要嫁人的,念书有啥用?”
想到父亲,柳绵绵沉默了。
跟村里的女孩子比,她简直是太幸福。当初跟自己一起念初中的银铃、春花都是初中没有毕业家里就不让读了,辍学在家里帮大人干农活,银铃为了给她耳朵有毛病的哥哥换亲,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一个瘸子,只要哥哥嫂子这边闹点矛盾,瘸子丈夫就毒打她,她哭着跑回来很多次,都被她父亲送回婆家。
中考时,自己和弟弟同时考上市一中。母亲当初就觉得俩孩子一起念书负担太重,想让她留在家里帮着干农活。
没想到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父亲却一反常态,不顾母亲的辱骂和村里人的劝告,毅然决定让她去念高中!
父亲说:“孩子好容易考上了高中,我就是拉棍要饭,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上大学。”
为此,父亲才辞掉代课老师的工作,跟邻村的包工头出去干防水。若不是自己非要念书,或许父亲不会受伤,此刻不会躺在床上咬牙强忍疼痛还要听着母亲的辱骂。
泪水蓄满绵绵的眼睛,无声地落下。
见女儿沉默着流泪,杨凤霞停止了骂声。
屋里的柳大志心里也不好受,除了身上的各处伤痛,心疼女儿而能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这个老实的中年男子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自己养的闺女自己知道。
绵绵打小就善良、孝顺、要强,不像别家孩子不能体谅父母的辛苦。只要有时间,家里、地里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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