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吐蕃使者不自量力的威胁,关上刻薄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回去告诉你们尚塔藏,我军将军心存仁念,不忍心你们远道万里前来送死,只要你们自己自缚双手投降,将军保证你们可以活着回到家乡。若是不然,我们关上的箭支还有很多呢!”
哄笑声从关上响了起来。吐蕃劝降人恼羞成怒,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就等着哭吧!”
说罢高高举起了右臂。关上的*将士都盯着他,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蜜蜂嘴上有糖,莫忘尾上有刺。狼挂起山羊的胡子改不了凶恶的嘴脸。”
张议潮站在关上,嘴里念念有词。边上士兵问他说什么,他笑道:
“这是我前年在逻些听人讲的吐蕃谚语。”
接着又用汉话翻译了一遍。前面的史敬奉听了,问道:
“哦,有点意思,还有什么?”
张议潮又道:
“牦牛不知道它的角弯,骏马不知道它的脸长。”
史敬奉道:
“有道理。朝堂上的那些人都说吐蕃回纥是化外之民,粗鄙无文。要真是粗鄙无文,怎么能夺了我安西北庭河西陇右那么大地方呢?咱们要是真输在野蛮人手里,咱们不是连野蛮人也不如吗?这些家伙,真是自大惯了。”
隐隐的哭声从远处传了来。关上的将士不禁有些惊愕。史敬奉站在高处,手搭凉棚一望,忽然忍不住骂道:
“直娘贼,这些番子还真不是他娘的好人!”
吐蕃军的阵型慢慢分开,从阵后,黑压压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汉民被绳子串着,从阵后押了上来。关上*将士的心猛地紧了起来,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兵器。
该死的吐蕃人,把这些老百姓抓过来干什么?
将士们心里自然都能想到是为什么,可是心里却都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渐渐地,哭声靠近了,被绑着的汉人被押到了关下,足有千人之多,多数是老人和妇女,还有一些受伤的汉子。
“吐蕃人贵壮贱老,所以押来的都是老人妇女。”
关上,张议潭握紧拳头,压抑住心内的愤怒,轻声解释道。不过似乎没有人听他的解释,每个人的眼里都喷出火来,盯着关下。
“关上的,看到了吗?这些都是追随你们叛乱的朗生(奴隶)。如果你们再不投降,就让你们看看和大吐蕃作对的下场!”
“尚塔藏,拿老人婆娘来威胁我们,你他娘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出来,老子和你一对一单挑,不割了你这个野种的卵子老子不姓史!”
关上,史敬奉跳着脚骂道。跟着史敬奉的骂声,关上已经是哭声一片,和关下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吐蕃人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刚刚被史敬奉骂得老脸一红的尚塔藏此时也举着马鞭指点道:
“这个姓史的,脾气暴躁,跳踉大喊,一点也不怕扰乱军心,哪里有大将的样子。老夫怎么会输在这样的人手里?”
副将接着道:
“他那是靠着玉门关天险,哪里是他自己的本事了。再说,他最后不也得输在您的手里吗?”
史敬奉站在关上又跳又骂。终于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史敬奉感觉到士兵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关下是被像绵羊一样押着的父老,之后是虎视眈眈的吐蕃兵,要不要救?该不该救?
难道只能像吐蕃军要求的那样?
吐蕃劝降人等关上的声音减弱了,才大着嗓门道: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半个时辰之后,如果再不投降,哼哼,相信你们想得到结果是什么。”
结果能是什么呢?吐蕃劝降人挥手作了一个斩的手势。似乎是感应到了森森杀气,哭声又响起来了。
“怎么办?”
史敬奉问身边的张议潮道。张议潮脱口而出道:
“不能降,降了救不了他们,如果降了,我们前面大半年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这些人照样会死,而且死的还会更多。”
史敬奉怒道: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降了,老子是问有没有办法既能守住关城,又能救出他们。”
张议潮低下头道:
“没有。”
这一刻,十六岁的少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半个时辰很快到了。见城上没有任何表示,吐蕃劝降人怒道:
“快点哭,让你们的将军救救你们,快点!”
本来还有隐隐的哭声的人群忽然安静了。吐蕃劝降人感到一阵面上无光,抽出刀架在一个老者的脖子上道:
“哭,喊,喊关上的人救你。”
迎接他的是无声的嘲弄。本来弯着腰的老者反而挺起了腰。
刀光一闪,老者仰面倒了下去。
“挑十个人出来杀掉。若是不降,再杀十个!”
吐蕃劝降人已经近乎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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