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莲花灯亮起来了,事务所迎来了第七十三位客人。
客人礼貌地敲了几下门,随后便在门口等候。
“请进吧。”我说道。
大门吱呀推开,一个身形偏瘦,身高不算太高的棕色皮肤男子摸着门框走了进来。男子穿着红褐色的羊毛呢西装外套,银白色的头发用发胶整整齐齐地往后脑勺撸去。眉毛像是精心修饰过,眉峰眉尾都干净利索的令人赏心悦目。男人的右手手持盲人杖,脸上带着看起来像是某个奢侈品品牌的黑色墨镜。
“哦哈咯,您好,多有打扰。”男人一口英伦腔,对着左边的书架打了个招呼。
“我在这边。”
男人有些尴尬,又是重复了一句刚刚的话:“您好,多有打扰。”
他的盲人杖在地上敲击试探,一直到木椅前停下来。慢慢弯下身摸索着木椅的轮廓,等具体确定了椅子的位置,才缓缓屈身坐下。
“喝茶?”
“有奶有糖吗?”
“都没有,抱歉。”
“那不喝了,谢谢。”
男人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把盲杖横着放在膝盖上。我给自己倒上苦茶,抿了一口。
“我该如何称呼你?”
“马修·萨卢维思(hewsaloviss),很高兴认识你,执笔先生。”
“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呢?”
“我其实并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到地狱中来,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说你的一生吧。”
“我出生在西约克郡的利兹市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中,我的父亲是银行员工,母亲则在利兹市郊外的皮鞋厂工作。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来到地狱中的?”
马修看起来很犹豫,他双手在盲杖上来回滚动。
“我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也许这点让我下到了地狱中来。”
“个人的性取向偏好不会直接导致灵魂的归处,大部分时候是动机所导致的事件影响了灵魂的重量。当重量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只能往下坠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是很难生存下来的。我是1978年去世的,去世的时候32岁,是在某个城市游行中被打死的。
那时我已经从利兹搬去了底特律,想在美国开始不一样的生活。我本以为美国是自由的,民主的,没有想到却在游行中丢失了性命。事实上,我至今都不知道我是被警察的子弹击中的,还是被游行队伍中的人们误伤。”
“你本来去美国是想做什么的?”
“我的家庭成员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很爱他们,但他们是不会允许像我这样的人存在于一个传统天主教家庭中的。我的存在让他们蒙羞,让我的父母在他们的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在二十六岁那年和父母出柜,随后被迫与家人们断绝了关系。那是一段痛苦的时光,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就像沉到了海底一点光亮都没有的地方。我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又不敢。
我是个胆小的英国人,白天乞讨,晚上酗酒,以此度日。我在街头流浪了半年时间,用酒精反复蹂躏自己的身体和神经,那半年时间比在这地狱中还要难熬。”
“后来呢?”
“半年后,利兹即将进入冬天。冬天对所有无家可归者都是致命的,我当时有两个选择。
一,找一份还过去的工作,最好可以住在工作的地方,只要有钱能让我买咖啡和三明治就行。二,去教堂的福利院过冬。
很明显,我是不可能去福利院的。我在教堂的眼中如同行走的撒旦,我这种本身就是恶的存在怎么能走进那种地方呢?
很幸运,我在某个剧院门口找到了一个售票员的工作。那是新建的一个电影院,当时热映的电影是弗朗西斯·科波拉导演的《教父》。除了《教父》以外,电影院也会在午夜过后播放一些国外进口的b级电影。我常常在售完最后一波票之后溜进电影院中,躲在最不起眼地角落里,看着荧幕上的人们毫不遮掩地展示着他们的yù_wàng。
电影院里有椅子可以睡,有洗手间可以梳妆打扮自己,是我再梦寐以求不过的工作。我就在那里住下了,这一做,又是半年。
半年之后,我的人生被一位美国来的男人所改变了。他的名字叫做,爱德华·兰特。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四月初的时候,利兹的天气刚刚转暖。那本应该是我售票的最后一个礼拜,我已经想好了,在那之后,我要寻一份其他工作,我就是在那个礼拜遇到兰特先生的。
兰特先生每天都会在电影院中从早呆到晚上。除了午饭时间会去附近的咖啡厅里卖份三明治以外,他都在电影院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相同的电影,包括午夜过后的进口b级片。
在我售票的最后一天,我心情很好,于是在把票交到兰特先生的手中时多问了一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倒了一杯凉水,把水杯塞进马修手中,他细细抚摸着陶土杯的纹理,像是把杯子当作书本在阅读。
“兰特先生是位来自美国的导演,他是来利兹拍摄电影的。据他说,剧组提前杀青一个礼拜,还剩下大把的时间和钱供他随意玩耍。但他什么都不想玩,只想在电影院里耗废时光。我和兰特先生说我很高兴听他继续说更多,但是我现在要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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