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秋收冬藏。
望着北方连绵起伏的山脉,朱五六真是有点想家了。
家里的被褥今年刚换上新棉,走前他还麻烦了村里人给做了四盏红灯笼,只等着年终岁尾的就挂上,一对挂在篱笆院前,一对挂在房檐下面。
晚上亮通通的,一家人坐在炉子边上,他喝酒,孩子们背诗,多么惬意。
现在让思想回溯,头顶虽然还是那一片天,可脚下踏的再不是黑土地。
朱五六看着营帐远方忙忙碌碌的老百姓,俩手往袖子里一揣,耸着肩往山下走。
“朱兄弟——”
嗯?
朱五六脚步一顿,扭头看,只见老汉卷着裤脚一边招手一边往这走。
是知府里面的书吏。
“有你的信,从幽州那头来的!”
朱五六眼睛一亮,等不及人走到跟前就阔步上去迎。“幽州来信了?给我的?”
书吏年纪不大,但常年久坐身体比同龄人都要虚,放爬了一个斜坡就累得气喘吁吁。
“是、是给你的,是幽州那边让信差递过来的。”
朱五六接过泛黄的信封,看了看上面朱五六亲启五个字,一股热血崇敬了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热血又变成了眼泪盈盈含在了眼眶中。
“这是谁的字啊?咋认不出来呢。”朱五六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书吏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听说是幽州府的书吏大人送来的。”
“哦?”朱五六吸了吸鼻子,看看信。
这么说来字倒是越发的熟悉了,的确像是老祝的字体。
“怎么?朱兄弟和那位大人认识?”
朱五六点点头,转念说道:“当年俺们是难民,不是人家清门县的本地户,多亏了这位大人替俺们忙前忙后,给俺们安身在了现在的桃花村。
大人是个好人。”
见对面不再多问,朱五六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喊人回屋了。
朝廷上的事儿他不懂的很多,但他知道他们一个村里的事儿也很是不少。
家国天下嘛,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的。
你住在东边,也会好奇西边的人过的日子是啥样,西边的人是啥人,就跟老太太在炕上唠闲嗑是一样的。
说说可以,但不能说深了。
说深了被有心人听了去就变味了。
若我们说早就认识,那别人会不会怀疑到当初俺们的动机,会不会以为是祝怀玉在后面推波助澜?
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儿都是被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变味的。
所以,朱五六看着打着斜下山的清门县书吏,心里默默说道:对不住了,兄弟,俺们不是不信你,俺们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不过我这么说了你是不是也很放心俺们的人品呢?
人家做的俺们放在心上了,你做的俺们也会放在心上的。
譬如这封信。
朱五六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打开这封信了。
还叫回来了周欢。
小胖手捏着信角在人眼前一晃。
你不是很担心你的生意吗,祝怀玉给咱们来信了,说不定信上就有你惦记的,快来一起看看那。
营帐里,孙佩芳、朱五六还有周欢坐成了一排。
没等信打开呢,孙佩芳就要上手够。
朱五六:“你说你认识的字也不多,你抢着看有啥用啊,你就等我念出来得了。”
孙佩芳哼哧了一声。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孙佩芳即便拿到了手里也是略过十行,递回给朱五六。
但是就莫名的,说不好的,总想上手摸摸看看,看不懂也想看。
“舅,你快点说说上面都写了啥。”
朱五六嘿嘿笑。
嗯呐,这就看,惜字如金的看。
摊开信纸,第一句很官方,是祝怀玉问大家伙好,主要是问朱五六好。
再往下看,朱五六越读声音越小。
就快要听不见的时候,朱五六呵呵一笑。
周欢:“怎么了?家里没事儿吧?”
朱五六指了指信,“何止没事,家里好得很呢!这是你金阿奶不会写字,求了孙里长,孙里长还眼花,老太太也是厉害直接去人家衙门口堵老祝去了。”
没错,就是这么个回事。
金老太太表示许久没有在你们眼前晃悠了,有没有亿点点想念她呢?
家里的事儿都勿念,浴池子和绣坊都没事,吃食有招娣盯着呢,前台有我这老婆子呢,咱们头顶上有人,咱家人不惹事也不怕事儿。
这一阵子牛不咋好,不怎么下奶了,俺们就养着他们,给他们配对生小奶牛。
对了,牛奶不够,吃食也做不了,那点牛奶喝了俺们心疼,不喝也不够做奶酪的。
于是我就自创了一个用牛奶给人揩背的法子,新老顾客都很是喜欢!对咱的服务没话说。
就是浴池子里的好些老客人都想念周老板了,让我代他们问周老板好,嘿嘿。
再有就是家里的地,您们都甭担心,俺们家里帮着孙里长家里的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了。
留下的秸秆,等冬天的时候喂猪。
还没告诉你们,俺们买猪了,一家两头小猪,都等养大了明年一只卖猪肉一只自家留着吃。
老婆子我家比较牛气,头年就买了两只小的、一只大的,大的今年过年了就宰了吃,
到时候留给你们一块猪里脊,给你们吊在房梁上存着。
你说说,这一晃你们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立冬了能不能回来,家里人都想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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