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会来,因为这个心愿。
他故意不去看她,可是整理奏折间,目光总会偷偷的去瞟那个垂首无语的身影。
瘦了……
忽的心痛。
他奇怪,自己竟然会心痛。
那日朝堂之上,她的肺腑之言字字入耳,他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不过是个女人,却是个敢于违抗他命令的女人!
他不否认他喜欢她,因为她美,因为她聪明,因为……他也说不出的那么一点能感觉德到却很难以形容的东西,似乎是一种隐藏于内的勃勃生机,虽然她极力隐藏,却总于不经意间迸发出来,而她纯真的天性更使这种生机夺人眼目。
他以为她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却引得他大动肝火。和臣子抢女人,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可是……
登基初始,需册后立妃,有人提到过她,可是更有人担心外戚弄权,因为程氏一门势力不容小觑。他是新帝,自然不希望被人掣肘,况她又是皇兄的心上之人……更因为既然已身为皇上,女人还不是应有尽有?纵然她名满帝京,她也不过是个女人。
为帝三年,女人如云,处处春光,时时旖旎,他以为女人不过如此,却单单于此刻跳出个她。她是美,却还没有美到极致,他以为她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朵,只不过在微风中摇了两摇,可那句“任君独赏伊红妆”总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浮上心头,缱绻不去,那双似带着疑思带着揣度难以掩藏心事的美目总是在他闭上眼睛之际悄然回眸,如水潋滟,心便成了这水中的一叶小舟……
以往他批奏折的地方都是景阳宫,自那日开始移至了飞云殿。目光游离时会对着沉寂的落地帷幔发呆,那微微摇动的绡纱很像是她飘摆的裙裾……
神思回转之际,竟发现自己的唇角勾着一抹笑。
漫天烟雨色,一树杏花红……她该是看懂了的,可如今……
这个女人……
他叹气,应是因为自小他想要什么都会无往不利却意外遭到拒绝的缘故所以才对她放心不下吧……不,是对她的拒绝耿耿于怀。
他不是不生气,可是久了,只化作一种淡淡的思念,淡得就像鎏金博山炉里飘出的袅袅轻烟,或许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而当顾程两家获罪,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她,以至于在治罪的那一刻左右为难,竟想让人掳她过来求他,却又担心她的倔强……他何时有过这等莫名顾虑?
如今,她主动来找他了,她终于开口求他了,竟使得他勃然大怒,怒气激荡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似是丝毫不觉他的愤怒,只定定的望住他,眸底清冽。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直至传来报更声,他方幽幽的吐了句:“到底是什么心愿?”
“但不知皇上将如何论处顾程两家?”
“按律当诛,抄没家资!”
她的脸上竟毫无惧意急色——是吃准了他会应了她?
如此一想,唇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民女只恳请陛下饶我父亲及顾太尉等人一命……”
“只是这样?”他有点不敢相信。
“如果我父亲真的做了投敌叛国之事,我们程府上下愿引颈受戮,可是民女相信父亲绝不是此等奸恶小人!若是他日得知是遭人陷害而父亲已含冤受死,届时悔之莫及。自古以来,沉冤昭雪,不在少数,可是斯人已去,徒留空名。况皇上九五至尊,英名盖世,民女岂能让他人于史书上记下这极不光彩的一笔?”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按你所说,倒是为朕考虑了?”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救父心切,还望陛下成全!”
“成全?你不要忘了,朕既是九五至尊,就有生杀予夺操控天下的能力,又何惧小小史官手中的一支笔?况成霸业,建功绩,又有谁会计较一些陈年往事?”
“纵然有功高盖世,亦有功不掩过。纵然史书不曾记载,亦难掩天下悠悠众口!”
宇文寒星不仅不生气,倒是笑意更深:“你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人证物证俱在眼前,朕要如何全了你的孝心而又堵住悠悠众口来全朕的‘盖世英明’?”
“此乃政事,民女不敢用皇上此前言笑时应下的心愿来恳请皇上恩准,但皇上乃一国之君,定会明辨是非,宽宏大量。民女斗胆假设我父亲犯下死罪,但其两朝为臣,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几十年之功与一念之差孰轻孰重?况皇上英明神武,及时制止了叛国之事,不就是想给父亲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吗?”
“朕该不该说你在妄自揣度圣意?”
“民女不敢。名臣处事,功过两分,民女只想请皇上革去我父亲及顾太尉等人官职,抄没家资,以儆效尤!”
“仅此而已?”
“民女不敢奢求,恐陛下英明受损。”
“朕才发现,原来你在教朕……”如玉长指轻敲桌面,一副悠然自得之态。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向皇上请求一个心愿……”
“不要和朕……”眉心已然蹙起。
“皇上,你是金口玉言……”
龙案忽的一震爆出一声巨响,一方浮雕瓷砚翻滚着扑到地上,顷刻碎裂,朱墨如血泼溅。
宇文寒星身子前倾,手死死的抠住案边,骨节咯咯作响。
她迎着他寒气逼人的目光,一滴泪无声划过眼角。
俯身拜倒:“皇上若觉民女冒犯,请赐民女死罪!”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朕真想……”宇文寒星盯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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