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扶着哭成泪人的郭佳佳,两人一点一点的挪回车上,看着汽车钥匙,就像陈大军的遗物一样令人无法平静,王璐叹息:
“他说过,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了意义,要么闭嘴,要么离开,要么死去,现在,他觉得对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他应该是离开了。”
郭佳佳的眼泪如柱,紧紧的抱着王璐的上臂,迷茫的看着车外的一对对新人:
“我们伤着他了,他现在一定好痛苦,我好想说对不起,好想跟他说对不起……”
王璐抚着郭佳佳的头,亲吻着她的头发:
“他的人离开了,但他的心不会离开,你一直是他渴望的人,我们就是两棵芒刺,已经插入他的心中,永远也拔不出来。”
陈大军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荔州火车站。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到理发店洗头吹干,血可流,皮鞋得擦油,来到车站宾馆大厅,在自动擦鞋机前面呼啦啦一阵子。
登上开往苏北的火车,来荔州时豪情万丈,回老家却孤身一人。
到了禾州,钻进一辆出租,告诉师傅打上表,指到哪就开到哪。
古河大酒店,风采依旧,运牛路8号,证券部已经搬迁,接着开往黎县,找到差点丢命的歌厅,小楼已经破旧不堪,没人住了,公路垫高多次,感觉路边的房屋和树木都下沉快一米了,最后来到黎县二中,陌生得无法识别,教学楼、校门全部重建,曾经长满杂草的足球场,建起了一幢宿舍楼。
再一口气回到于县复兴镇的乡间小楼,把老娘吓了一跳。
上海,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南北高架和延安高架上来回穿梭,上海人津津乐道的灵异九龙柱,一遍又一遍的晃过。
年过半百的司机,冷静像一个飞行小时数过万的机长,将车稳稳的停在一幢严肃装修的大楼前。
他转过头,对后排年轻的老板说:
“靳总,您每天都太累了,今天是些简单手续,让我去帮您办理吧。”
是的,用词不是“你”,而是“您”,非常清晰,而且略带强调。
靳勇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回答:
“谢谢你,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这是朋友之托,这个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后,他会是我的并肩战友,我都十顾茅庐了,他才肯出山。”
于县,复兴镇。
陈大军这次回来半个月,从来不说上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母亲切肉丝,陈大军洗锅,娘俩在厨房忙活。
天天在一起说了很多话,今天母亲的家常,闹的路子有点变道:
“大军,你还记得二桩吗?”
二桩比陈大军年长近十岁,他排行老二,在一棵树桩旁边生下来的,所以小名叫二桩,真实名字叫什么,还真不知道。
“妈,我记得啊,那可是咱家的世敌,欺负我们好多年。”
“他当包工头,去年年底收了工程款,还没有来得及发给工人,就被人砍死了,钱也拿走了,挺可怜的!”
陈大军没感到难过,心里居然有点窃喜。
母亲没有等他说什么,继续往下聊:
“三十年前,他们家跟我们家矛盾很深,还打了一架,二桩子扇了你姐姐一耳光,那个时候你才十岁。你后来做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只是我从来没有说起过。”
陈大军紧张起来:
“妈,你别乱想啊,我啥也没做。”
“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啥事能瞒过我呢?自从二桩子一家跟我们打架后,我们家里每次买火油,你都抢着去买,其实你偷偷藏了些油在竹林的地窖里。
还有一次,公社派人来水库抽水,一大桶柴油被偷走了,就剩一个空铁桶,我也知道是你分几次拿回来了。
一年后,二桩子家跟别人打架了,在他们两家打架的第二天,他家房子就被烧掉了,这样一来,他们两家深冤死仇,我知道是你把房子点着的。”
陈大军惊恐起来:
“妈,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啊。”
“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批评你,因为在烧房子的时候,你跑进去把他家老人背出来,还把猪赶走了,我就知道你的心还是仁慈的,至少是一个不伤人性命的人。”
陈大军把手洗干净,扶着妈妈的手,让她坐下:
“妈,这事咱不提了,好吗?”
母亲坐在灶前,又熟练的摘起了菜:
“还有些事情,我也要说一下,我怕哪天我双眼一闭,就带进棺材了。”
“嗯,妈,你说,我听着呢。”
“你真的不要恨你父亲,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大都是这样的。你看,他脾气一直不好,还不挣钱,我要是离开他,带着你和你姐另外嫁人,也不是嫁不掉,但我一点这个心思都没有,因为他对我还是有恩的。
我一直没有说过我老家的事,别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盲流,是孤儿,很小就没有家了,其实,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只是我不愿意回去罢了。”
陈大军紧张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妈妈为什么一直不说,他赶忙给母亲倒一杯热水,然后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
“妈,你说下去,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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