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张小发爹会有这样的反应,口气依旧平淡地说:“张叔,有田家我也是收了一样的诊费。因为这种药物是可遇不可求,并且伴着巨大的风险,我们真的是拿命换来的。我可以拍胸脯对你说,根治蛟化症的法子,普天下只有我这里有,独一份!”
张小发爹眉头紧锁,“可是,我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些钱呀,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家小发病死?”
果然又来道德绑架,我也料到了,便从架上拿出一包事先配好的七石散,对他说:“没关系,你可以先买几包七石散压制着,只要每天服药,症状就不会继续恶化。”
张小发爹眉头越皱越紧,快变成一个疙瘩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祖上都沾亲带故,看在这层情面上,林大夫能不能先给我儿子治好了病,医药费我慢慢还,哪怕我这副身子骨跑出去多打几份工,也争取给还上。林大夫我求你了!”
说着,他又要跪,张歌奇见状,一扳肩膀把他按回椅子上。
我公事公办地说:“张叔,您别这样,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准备好诊金,我替小发治疗,甭管大病小病,以往不都是这样治的吗?从我奶奶到我,有过例外吗?”
张小发爹又哭丧个脸,“可是小发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泡在水里头,林大夫你真的忍心看着他这样吗?要是你奶奶在,会这么见死不救吗?”
这种强行让你可怜他的话简直让人烦透了,张歌奇也听不下去,说:“哎,这位大叔,林大夫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你,是你自己放弃治疗,害了你儿子的。怎么能赖到林大夫头上呢?”
张小发爹有点生气,“你在说啥呢,我从头到尾不都是为儿子好吗?”
“张兄弟,你甭说话了。”我怕他俩吵起来,张歌奇一到气头上不知得骂出什么难听话来,我怕到时把张小发爹气撅过去。
我取出三包七石散,塞到张小发爹手里,“这几包药你拿着,回去煎了给小发喝,几时准备好诊金几时带他过来。六十五万,无论是谁得这个病,我都按这个标准收费,因为这个药材远不止六十五万,就算拿着六百万、六千万,去外头做手术、做化疗,也治不好蛟化症,只有我这里能治。我希望您这次一定要相信我,别再犯糊涂了!”
张小发爹收下药,擦着眼泪问:“三包药多少钱。”
我说:“给一千吧。”
他往口袋里面掏,数出十张一百的交给我,我又取下一包事先准备好的药,上面写着“天王养心”,我说:“张叔,看您气色很差,这包补气养血的药你拿回去煎了喝,是送你的。”
张小发爹大概是看我软硬不吃,脸色微微有点难看,叹口气说:“谢谢林大夫!我尽快筹到钱。”
我把他送出去了,看着他陡然变得苍老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
张歌奇摇摇头说:“烦死人,一口一个情义、道德的,最烦这种粘粘乎乎的说辞了。”
无论情义还是道德,人都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把它们搬出来。
我说:“无所谓了,我和病人也经常打交道,这种场面还是能应付来的,反正我好赖话都早就说给他听了。之后他家张小发再来找我看病,公事公办,交钱看病,倒也方便。”
张歌奇笑笑,“村里的舆论比娱乐圈还尖锐,你就不怕村民骂你财迷?”
“骂就骂呗!对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关门进屋,给张歌奇讲了一个故事,这是真事。
以前有一位骨科神医,有一手正骨的绝技,不过他有个规矩,无论是穷是富,来看病的人必须先交一块大洋。
这天医生和几个朋友在诊所打麻将,来了一个拉车的,一条胳膊摔断了,像橡皮管子一样嗒啦着,车夫疼得直冒豆大的汗珠,让神医赶紧给他瞧瞧。
神医神情平淡地摸着麻将,完全视而不见,经朋友提醒,才恍过神,淡淡地说道:“看病一块大洋。”
朋友就说:“你看人家疼得脸都白了,要不先瞧病吧?”
神医摇头,“不行,规矩坏不得。”
车夫也掏不出这一块大洋,坐在门槛上直哼哼,朋友心中不落忍,于是乎借上厕所的名义溜到了外面,掏出一块大洋塞给了车夫。
车夫千恩万谢,这便找神医瞧病,神医看看他的伤势,下手如同霹雳,喀嚓一下,伴随车夫的一阵剧痛喊叫,然后他的胳膊突然就给接好了,然后又给加了一些疗续断骨的汤药。
车夫道过谢便去了,神医叫来他朋友,掏出一块大洋给了他,朋友诧异,说:“你不必还我钱,算是我同情他。”
神医却说:“嗐,你真当我是财迷?我可以不挣钱,但是我立的规矩万万坏不得!”
这故事是当初奶奶讲给我听的,奶奶每次讲完故事都喜欢问我,这故事讲了一个什么道理,当时还年幼的我思索片刻,回答道:“这个神医要面子。”
奶奶只是笑笑没说话。
如今我再讲给张歌奇听,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奶奶要传达的意思,我说:“其实宁可被人当作死板的‘财迷’,也不要被大家捧成一位慈善为怀的大善人,因为没有代价的善意没人会珍惜……尤其是张小发爹这样的人,我太了解他了。”
张歌奇会意地笑道,“我爷爷也讲过类似的故事,他说过去有大善人舍粥给穷人,结果来喝粥的人来越来越多,包括一些地痞无赖也来喝粥。有一天善人不舍了,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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