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最后看了一眼米兰达所在的方向,就跟着格兰走下了城墙,身后那几名沿途熄灭火把的士兵正在渐渐远去。
经过一个个值守的士兵身边时,他们纷纷掀起面罩,在向指挥官行礼之后,几乎都朝跟在后边的他露了个笑脸,这种场面,尽管他的心情不如何美丽,也还是挤出笑容回应。
在这其中,艾尔甚至看到了一名独臂士兵。
他们的根和那些监狱守卫其实是一样的,出自于同样的地方,接受同样的训练,身披同样的铠甲,但这样的笑容,让艾尔深深的相信,他们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曾经一样。这种陡然升起的感觉,或许是来自于那磨损严重的盔甲上的片片红褐之色,血色来自于狼人、他们自身以及他们的同伴。
难以擦除。
大概过了七八名士兵之后,他就来到了城门内侧的那片血色空地,指挥官大人没有送他太远,事实上格兰下了城梯之后就停住了脚步,只是扭头看着艾尔的脸,有些出神。
“你看我这幅模样,像不像是酒色过度?”
格兰摇了摇头,根本不接茬,不过却是将视线别了开去。
艾尔嘿嘿一笑,越过指挥官大人走了几步,回头笑道,“再见。”
说完就没有再多看谁一眼,也没有去看那扇紧闭的生死线,他大步朝前走,走得几步,就听到身后的格兰小声呢喃,“来的时候像个英雄,走的时候却……”
似个逃兵,艾尔在心里默默的补完,可不就是逃兵吗,背对朝阳,逃离城墙,就连影子都在地上拉得老长,若不是被他的脚踩着,怕是早就和那颗复杂的心一样,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前边还走着两名士兵,不过他们的方向跟他可不一样,其中一名士兵手上举着火把,另一名则拎着一大桶油脂,顺着他们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堆成了好几个小山包的狼尸,灰色死神死成一堆时,除了那颗硕大的狼头,其实跟人类也没多大区别,主色调同样为红黑两色,灰色只是点缀,就如代表着甲胄的金、银两色也同样只是点缀一样。
得走快点了,否则待会烤肉的香味就会顺着微风驱散附近的血腥与轻微的腐臭味,无法阻挡地袭进他的鼻腔,他打算再沿着脚下的南门大道走上一段,再转而向西南方向离开大道,如果运气好,或许他到达白牛的驻地时,佣兵们还没有离开。
在此之前,最好能用暗语跟白牛佣兵搞来一套混搭甲、一条红布带、一把佣兵长剑之类的东西,哦,是用暗语配合暴风,他想着,觉得此处应该有一个微笑,就用力咧了咧嘴,但不用去想,他也知道这个表情是有多难看。
稍微调整了下心情,他终于是对着空气露出了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
然而才没走多远,他甚至还能听到两名士兵的吆喝声,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掺杂在呦呵声中的,是人类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皮靴[噗噗噗]的踏击着大地,这个声音很快就压过了士兵的吆喝,越来越清晰。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种声音与脑子里的记忆产生了共鸣,导致了一阵晕眩,又或许只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徒然加重。时空扭曲,他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米兰达扯着裙摆奔向他的画面历历在目,纤白长腿摆动的频率渐渐与身后的奔跑声重叠,当画面的真实度提升到极致时。
他被人从后边抱住了,环绕胸口的,是那双他这两天以来一直握在手中的洁白柔荑,来人整个撞到他身上,惯性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废了好大劲才站稳脚步,整个过程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他们会不会当街扑倒。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米兰达的身高还没有定性,她的头只能靠在艾尔的后心部位,但此刻,两颗跳动的心脏却前所未有贴近。一个跑得气喘吁吁,一个脑子晕眩,一时都没有说话,双方的意识里,似乎只剩下了那一下一下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艾尔感到后背温热温热的,似乎湿了一大片,同时听到身后之人颤声问道,“你要去哪?”
颤抖很快蔓延了她的全身。
艾尔想了想,直言告诉对方,不能带着她了,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颤抖加剧,催生了呜咽,他的后背越来越湿,仿佛贴在后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漏水的大热水袋,箍在胸口上的手也越来越紧,他从来没有发觉,这个小姑娘的力气居然是如此的大,甚至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实在是搞不懂,特么的,格兰好歹是个圣殿骑士,是个觉醒者,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拦不住?还有,她睡得好好的,是谁吵醒了她?!
没人给他答案。
低沉的呜咽慢慢在那颗稚嫩的心灵里累积着什么东西,在某一个时刻,她爆发了,嚎啕大哭,哭得伤心至极,她歇斯底里的质问艾尔,“你既然要将我抛下,当初为什么把我从火场带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摔死在地上好了!你现在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柔柔顺顺的小绵羊突然变成了泼妇,用尖锐至极的问题戳着艾尔的脸皮,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脸色发寒地扯着箍在身上的双手。
短短两天,米兰达的根都缠绕在他的身上,这一扯,扯得小姑娘心疼得几乎晕过去,她站立不稳软倒在地,忙又挣扎着站起来抱紧了艾尔,像疯了似的喊着“难道将手深入了胸膛,就是要带着鲜血离开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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