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杨秀清,他正要去江边视察船只,碰巧看到吴捷和徐琛比武。
众人跪在地上,杨秀清置之不理,对吴捷说:“吴捷,你碰巧是我东殿兵部司员,随我一同看看船只的准备情况吧。”
于是吴捷起身随杨秀清而去。众人见东王格外垂青吴捷,而吴捷深藏不露,为人谦恭,不禁对他愈发敬重。
杨秀清排场甚大,坐着一顶十六抬大轿,典舆官鸣锣天道,亲兵护卫剑戟鲜明。
其实,太平军军营离湘江甚近,步行数百步即可到达。但他偏要坐轿,以显示东王的威严。
太平军诸王皆出身于社会底层,跃升王位后格外讲究排场。不久前,南王冯云山乘大轿路过全州城,因过于招摇,引起守军注意。守军对准他的大轿发炮,冯云山中炮身亡。
太平军已经攻占全州,清妖再也不能凭城发炮了。
到了湘江码头,只见岸边挤满了木船。太平军正忙着向船上装载物资。
看到杨秀清过来,便有一员东殿官员上来汇报:“启禀东王,此地共有一百一十六艘木船。因罗大纲正在水塘湾督战,特由小人在此督导装船。”
杨秀清皱起眉头,说:“怎么只有这么点船只?北王在哪,不是由他负责搜寻木船吗?”
北王便是韦昌辉,本是广西桂平金田村的大地主,读过诗书,但连童子试都没考中。因韦家在当地是客姓,又是暴发户,屡受当地官绅排挤。韦昌辉一气之下加入了太平军,倾尽家产支持洪秀全。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田起义”,实际上就发生在金田村韦家。拜上帝会会众多是贫苦百姓,大地主韦昌辉毁家支持太平军,对于早期的拜上帝会无疑是雪中送炭。
因着这份功劳,韦昌辉被封为北王六千岁。此人没什么军事才能,经常打败仗,杨秀清便派他负责全军后勤。搜罗船只,也是韦昌辉的重要职责。
眼见杨秀清问到船只问题,那员东殿属官生怕主子怪罪,说道:
“回禀东王,全军共有不到二百艘木船。左二军军帅罗大纲带到水塘湾二十三艘大船。戊监军李开芳带了两千援军到水塘湾,又带走四十七艘大船。北王韦昌辉去上游搜寻民船,辰时出发,至今尚未返回。”
吴捷往湘江上游看了下,只见澄江似练,江面上空空如也。船民为了躲避战火,早已把船只藏了起来。
杨秀清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这点小事也要劳烦他韦昌辉亲自出马?怕不是去全州城抢劫物资了吧?”
东王随从里有一名承宣使,之前受命向全州城内的太平军传谕,要他们立即撤军回营,准备拔营北上。东殿承宣使共有二十四名,主管发号施令。这位承宣使趁机向杨秀清谗言道:
“殿下,臣刚向全州城内诸军宣谕,要他们立即返营。只有咱们东殿兵马毫无怨言,连抢夺的物资也不要了,立即招呼属下出城。其他各殿要么磨磨蹭蹭,要么牢骚满腹。”
杨秀清阴鸷的眼中闪出一丝杀气,厉声问道:“他们都怎么说?”
那承宣使早有准备,说道:“北殿兵士说,天王已经下令屠城,好为南王报仇,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又说他们负责补充军需,必须掠取全州的物资,因此还要宽限些时间。
“西殿和翼殿比北殿好些,牢骚怪话不少。他们磨磨蹭蹭,非要带着物资出城,行动缓慢。此刻仍未见他们回营。”
吴捷听得明白,心里不禁责备起这个承宣使。各殿将士又没说不撤,只是发了些牢骚,拖延了时间,就被他在背后谗言。这太平军中,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杨秀清勃然大怒,问道:“东殿将士全部出城了吗?”
那承宣使没意料到杨秀清会发出此问,吞吞吐吐地说:“我殿兵马大部已经出城,小部仍滞留在城内。”
杨秀清恶狠狠地说:“传令出去,但凡在全州城内的东殿士兵,假若未时末(下午十五点整)仍未归营,斩立决。另外,士兵所在的伍长、两司马、卒长、旅帅连坐,皆斩。
“明天辰时初(上午七点整)出发,西殿兵马乘船,作前队,东殿兵马乘船,作后队,老弱、辎重乘船,作中队。北殿、翼殿兵马走陆路,北殿兵马走东岸,翼殿兵马走西岸。”
吴捷大气也不敢出,仔细倾听杨秀清的命令。杨秀清虽然军令严整,但似乎也只指挥得动自己的东殿人马。哪怕他贵为军师,有统率全军之权,仍不能对各殿兵马随意指挥。
太平军脱胎于拜上帝教的“团营”。所谓“团营”,即“团集会众编立营伍”之意。
1850年初,拜上帝会总部迁至金田村韦昌辉家中。同年7月,洪秀全发布团营令,号召全体拜上帝会会众前往金田村“团营”,准备正式起义。
团营时,同乡、同族之人天然抱团,各自成军,形成山头。可以说,太平军自团营时,便派系林立。
例如韦昌辉、石达开,两家都是人丁兴盛的客家人。他们各自都以宗族势力团营,形成牢不可破的北殿、翼殿班底。
发展至今,各殿兵马仍然相对独立,其内部的人事、募兵、管理、训练等日常事务仍由各殿自行其是。
杨秀清虽能节制诸王,但也只能统一指挥、协调诸王,并不能深入诸殿内部,直接指挥诸王的兵马。
是故杨秀清虽然生气,却也只能惩罚自己的东殿兵马。不过,他既为正军师,有指挥全军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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