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天价…
一个谁都无法想象的天价,因为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亲眼看得到这么一笔财富!即便是在追魂楼,这百十年来能有比这样天价还高的买凶单子,也仅仅只出现过一次。而那一次买凶的客户是大唐境内数千院府!要杀之人是那位几乎屠近天下圣人的杀神!而现在,那位神秘的客人却把这样一笔仅次于那位杀神身价的代价,压在了一位修为无几,人人皆可杀之的少年身上。这便让得整件事情都匪夷所思了。这也怪不得,眼前这位追魂楼的圣人费解很长一段时间。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更确切的说,是老人家的话提醒了他,让他更确认了心中的某些猜想。所以,他已经知道那尊大辇里头的神秘客人到底是谁了…
“老十八。”影子缓缓道出三字。
“哦。”
“……”
老人模棱两可应一声,再无话。
凤,凉飕飕,拍打着漫山翠竹莎莎作响。问天山腰栈道间的儒生已经离开许多,毕竟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若在不赶紧回房补个觉,明天早课时候可就得挨先生鞭子了。
而北城的烟火,则依旧亮堂着,甚至比之前还更为猛烈一些。从城北飘来的冷风中,已经可以明显闻得到一股血腥味,虽然还是很淡,但可以肯定城北的河水已经开始变色了。
问天山顶,小竹屋。
沉静如水,死寂如冰。
屋内被静止了的空间,与屋外随夜风摇摆的竹海,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书房里,书桌上研好多时的药膏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熄灭的蜡烛、静止的曹阁主、刀师傅、天枢院长、以及躺在竹床上的周远山也都被冻出了一层白白的霜雾。诡异的影子静看着老人家,而老人家则遥看着窗外的远方。在这一刻,对于这对相识近百年的师兄弟而言,许多话其实已经没必要再明说了。
因为,即便是老人家不说,影子也知道那位叫做“夏寻”的出窍少年,绝对有大问题。否则,老人家绝不会安排他们那位富可敌国的师弟,去给追魂楼预先挖下一个坑!而且还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坑,深得连影子都不得不怀疑,夏寻就是当那位已死的太子,被鬼谋借尸还的魂!
无它…
是代价,实在太大些了。
六十四金矿,十二道龙脉,堪比大唐七千万里亿万百姓半年衣食的财富,却只是老人家为了牵制追魂楼对夏寻出手的一笔代价。
那其他人呢?
其他势力呢?
自那夏寻踏入大唐国境的那一刻起,明里暗里,就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掏空心思想对他动手。远的不说,纯阳宫、大唐朝廷、当年被鬼谋一系压迫的大小势力、甚至还有岳阳王一方,面对这些人,老家人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去为夏寻保住一条小命呢?
这个问题,除了老人家自个,或者再没人能答。但这些问题却从侧面告诉影子,自己这位师兄对那位少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看重与庇佑而已,他必然发现了什么…
“我们无话可说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看着窗外冷冷问道。
“我有话,你不说罢了。”影子沉沉答道。
老人挽起手肘,擦了擦脸额:“明知如此,那又何必再浪费彼此时间?况且,看在当年同门师兄的情谊上,今夜我已经说了许多本不应该说的话了,你得知足。”
“那…”
“时间不早了。”
“……”
影子心有不甘还想下问,但刚才开口说了一字,老人便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影子被断话,自知今夜是真的再无话可说,便也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但他没有顺着老人的话意即刻离去,而是随着老人的目光又看出了窗外,看向城北…
月下柳梢,云影婆娑。
光舞龙蛇,岳阳腥风。
三百里狼烟宵禁,
三千里匍匐瑟瑟。
君王意何为?
烽火何时熄?
生,不知。
死,不晓。
谁了?
“……”
看着城北的流光乱舞,影子稍稍陷入了沉思,过去往事点点随之脑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总有些事情很好理解,却很难明白,所以他需要一些许时间去慢慢琢磨。如老人所言,他今夜确实已经说了许多本不该说的话。而他对影子的敌意,或许只是来源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罢。如果他真把影子当作敌人看待,那他绝不会透露夏寻身上的半点信息,更不会告诉影子他埋坑追魂楼的事情。
然而,他说了…
那便说明,老人对自己这位师弟所站的立场,还是有所保留的。事实也证明,老人猜对了,因为此刻正在远眺无话的影子,正在犹豫着。
“呼…”
风稍大,有了些暖意。
东边的山头上也露出了一丝初阳的嫣红。
“我走了。”
不知道想通了还是没有想通,影子微微回头,看着老人说道。老人冷着眸子在摆摆手:“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忙活。”
“莎…”
老人话罢,影子不再回话。
一缕绵绵和风随之由书房的竹窗吹入屋内。轻轻地“莎”的一声颤音,影子和他来时一般诡异址化作了一股黑色烟影,烟影再化作无尽黑尘,四散开去,融入空气逐渐淡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影子走了。
“咔…”
“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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