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身体要是弱到一场酒宴都撑不下来,来日会试主考恐怕也要掂量一番,将谢云初的名次往后挪一挪。
谢老太爷这样的鸿儒在杭州城内,知州自然是亲自来谢府迎谢老太爷迁去参加金桂宴的。
纪京辞并不想出席这样的场合,便在谢府中歇着。
知州见谢老太爷身旁跟着谢云初和谢云芝,再看跟在谢老太爷身后的谢氏小郎君们,还有云山书院的学生,不禁感慨:“永嘉果真是人杰地灵。”
说着,知州又看向谢云初:“这便是谢老的嫡孙,咱们的解元公吧!”
“六郎,来见过知州大人。”谢老太爷笑着道。
谢云初上前,长揖同知州行礼。
“小郎君不过十四,文章风骨锐利,对朝政洞若观火,字句如水如火,切中时弊,当真是难得的……对大邺朝政言之有物的好文章!小郎君不愧是谢老和纪先生教导出来的人物,前途无量啊!”
知州说着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下,递给谢云初:“这是当年本官成了会元那年,恩师赠予本官的,今日……本官便赠予小郎君,希望小郎君会试之上能一举夺魁!来日入朝……能有一番做为!”
知州看着眼前出身陈郡谢氏漂亮英俊,如同初升朝阳的少年郎,眉目间笑容和煦,对这少年充满了期许和赞赏。
大邺朝中,太缺能针砭时弊,去做事实的臣子。
这谢云初,文章写的更是无可挑剔,又对朝政敏锐,见解独到。
这孩子,又是谢氏大宗嫡孙,经由谢老与纪京辞两位文坛响当当的人物精心培育,才能自是不必说,从文章便能看得出来!
风骨和气节,亦是能从文章中窥见。
这样的人物,一朝入仕……必定能入蛟龙入海飞,能腾升天。
更别提,这孩子背后是陈郡谢氏。
他是纪京辞的徒弟,便也和琅琊王氏有了脱不开的关系。
曾几何时,这位李知州穷苦出身,入仕时也是怀着满腔的抱负和理想,想要变法改革……
可他的背后没有强大的力量支持,折子都递不到陛下的桌案前。
所以当他看到看到解元公的文章,知道这位解元公是陈郡谢氏大宗嫡孙,知道这位解元公是纪京辞的高徒,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这解元文的文章,修改细化之后,完全可以成为整顿鱼盐航运的基础纲领。
背后有着两座靠山的谢云初,日后入仕……只要有这个决心和抱负,说不定会和他不同,能真的做出一番事实来。
“长者赐,不可赐!六郎……愣着干什么?”谢三爷笑着催促谢云初。
李知州忙道:“哈哈,我哪里是什么长者,当着谢老的面我怎么好以小卖老。且看过六郎的文章,我实在无法将六郎当做孩童,六郎……我名唤李时关,字守清,你若愿意成为我的小友,便收下这玉佩。”
谢氏族中的小郎君和云山书院的学生们都露出艳羡的目光。
谢云初上前双手接过玉佩,长揖道谢。
“六郎,你文章我们都看过很多遍,你十四岁便见地如此不凡,他日入朝为官,一定要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官员啊!我希望你不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我们读书人的担当。”李时关语重心长说。
谢云初只觉手中的这玉佩的份量,沉甸甸的。
读书人的担当……
这话,谢云初从云山书院的先生们口中听说过。
从谢老太爷的口中听说过……
亦从纪京辞的口中听说过。
今日又从这位李知州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词。
谢云初听谢老太爷说过平生的两个愿望,关于大邺,关于宗族,没有一个是关于他自身的。
可其实,谢云初对读书人的责任和担当还是很模糊。
说白了,谢云初最初想要求取功名,是只为了成为母亲她们的依靠。
更远大的抱负她没有……
她也很怕再往上考,女儿身的身份曝光。
她虽然一直很敬佩那些以天下为己任的圣人、鸿儒和读书人,可大约是因为心中轮廓模糊,也不甚明白。
她的文章,也都是全凭本心来写。
写自己认为朝政应当如何改革调整,更利于百姓和朝廷。
这难道就是读书人认为的……责任和担当吗?
谢云初带着这样的疑惑,随谢老太爷前往金桂宴。
酒宴之上,谢云初要给主考还有各位官员敬酒,又要被考教学问。
谢云芝和谢云望二人见谢云初已有疲态,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谢云初身旁,悄无声息扶住谢云初,避免谢云初脱力。
后来,除了谢云初必须要敬的酒之外,学子之间来向解元公敬酒,都被谢氏的小郎君们给挡了回去。
毕竟谢云初体弱,成日用汤药吊着,万一要是喝多了出了什么岔子,是谢氏一族的损失。
量浅的谢云初,今日着实是喝的太多了。
可谢云初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之后也只是越发的正经,人都摇摇晃晃了还要一板一眼的行礼告辞才肯离开。
回来时,谢云望替谢云初挡酒,已喝醉了过去。
谢云芝同谢云初上了一驾马车,照顾谢云初。
他愿想,谢云初上了马车恐怕有的闹……
却见那瓷娃娃一般的小郎君规规矩矩坐在马车内,呆呆傻傻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瞅着马车檐角挂的灯笼,全然没有平日里从容沉静的模样。
谢云芝抿着唇浅笑,给谢云初倒了一杯茶:“六郎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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