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嚷饿，鹿知好像想起来什么？笑嘻嘻从袍子下面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陶小绵见是地瓜干，一片片橙红剔透，在他手里像是握了一把玛瑙。她看着眼馋，嘴上嗤道：“我没力气，嚼不动干的。”
鹿知正拿一块丢到嘴里，边嚼边睁着大眼睛说：“这是我哥送给我练牙口的。你想吃我还不舍得分呢。”
“那你干什么拿出来？”
“我也饿。”鹿知说着冲陶小绵笑笑，露出一口整齐灿烂的白牙，又丢一块地瓜干入口，用力嚼起来。
陶小绵想不到楚狄赫人的头目居然这样没正经，嘀咕道：“牙口练得倒真是好。”嘴仗打不过他，肚子也不争气：“咕——”一声拖得特别长。
仿佛得到暗号似的，楚狄赫士兵推门送进来一盘包子一碗汤。鹿知将盘子架在火炉上，先递给陶小绵那碗汤。陶小绵一手端着汤，一手抓起包子便大口吃。
看她吃得那么香，鹿知不禁微笑。
陶小绵倒也明白有来有往的道理，边咀嚼边嘟哝：“我问你，城外的阵营里面，是不是有个大帐篷？”
“嗯。”
“帐篷是六角的，还是八角的？”
“六角。”
“旗子呢？”
鹿知从炉边拾起一块碎炭，在地上画出一朵十六瓣莲花。陶小绵只看一眼，就了然于心，眉间登时起一团乌云，闷声吃完包子，说：“这是从大羲地界上跑过来的姚家，属于妙高山人里面的速化派。”
看鹿知似懂非懂的神情，陶小绵忧心忡忡地解说道：“就是将不从教义的速速杀掉度化。速化派里也有讲规矩的，可这姚家领的一众人尽是害群之马，个个比拼心狠手辣。有个功劳簿，专写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杀了多少人，还说有了这个，日后登上妙高山，那些死掉的人都化身他们的奴婢牛马——简直是一派胡言！可他们深信不疑，杀了人，还要互相攀比自己又在妙高山攒了多少财产。妙高山人的名誉，就是被这帮人败坏的！”
女孩儿说着，露出既记恨又恐惧的神色。“扯谎骗他们归化也不算完，他们定要寻个由头将人破腹挖心，看心是实在的还是虚伪的。其实就是要抢钱粮、斩草除根防人报复。倘若被他们破了城，必然免不了血流成河。”
随着话音低沉，乌云从陶小绵的额上飘到了鹿知脸上。“天下竟有这种恶徒！”说话时不由得咬牙切齿。
陶小绵冷笑道：“他们原本大多有正经活法。种田的，造屋的，打家具的，挑货郎担的……我娘说，他们不是不能干活、不会干活，是不想干了。遇上这种世道，抢粮食比种粮食容易，抢钱比赚钱容易，做大了没准也能当个天王。”
“天王岂是这样当的！”鹿知愤然站起身，衣襟跟着他的怒气扑簌簌地颤抖。
陶小绵仰起头看他，扑闪的眼睛里充满好奇：“你这楚狄赫人的官，还真是没有城府。”
鹿知半个脑子发着怒，半个脑子想着对付那帮凶徒的法子，低头不声不响地在屋里兜了半个圈。陶小绵觉得这男人委实有点意思，忽而顽皮忽而凝重，年纪分明不小，却像半大孩子。这样一个毫无城府的人说的话，倒比她见过的许多人要实在得多。
“喂！”她晃着手里的空盘子说：“再给我一盘包子，我就教你一个对付姚家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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