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的坟上添了新土,应是朱富贵培的,赵六毛也捧了把土培上去,耳边听得阿狗跟翠花说道:“翠花姨,阿狗想你,阿狗没有新衣裳穿了――”
赵六毛的泪水瞬间决堤而出,他赶紧转过身去,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info
“翠花姨,阿狗要到茶馆里帮阿爹干活,阿狗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不要怪阿狗――”
坟头上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晃着,赵六毛抹了两把眼睛,牵着阿狗慢慢回去了。
王家的大少爷王耀庭乡试不中,回村后闭门不出,王大善人高兴不起来,到茶馆来得也少了,直到王家的二少爷王灿辉也到了县试的年纪,王大善人才逐渐又高兴起来。
阿狗一日日长大,每日在富贵茶馆里耳濡目染,四岁时也能卖茶了。那寻常的一匹罐熬制的隔夜冷茶是一文钱一碗,大多是些过路的贩夫走卒才喝的。鲜茶两文一碗,口水客最喜爱这种。王大善人嗜好的那种煎茶二十文一壶,味道怪怪的,茶馆里就他一人喜欢。再往上就是好茶了,龙井四十文一壶,碧螺春则要三十文一碗,除了王大善人,村子里也没有谁喝得起这样的茶。金宝少爷从来不在茶馆里久待,只要富贵老爷一转身他就拿钱出去,富贵老爷总是骂他。
朱富贵对阿狗的心思很复杂,阿狗从小就很懂事,几乎没在他的茶馆里给他添过麻烦,乖巧的模样也很逗茶客们喜欢,可是朱富贵看到阿狗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又一个三年过去,王家大少爷王耀庭再度去乡试,朱金宝跟着去见了见世面,回来跟朱富贵吹嘘外面多么多么的热闹,咱家茶馆挣得太少,不如改作酒馆。朱富贵一想也是,自从翠花去后茶馆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他也撑了这许多时日,茶馆再开下去老本怕是都要赔光了,心中也动了这个念想。那王耀庭此次乡试又不中,他的老师张秀才也没中,村里的人当着王大善人的面不敢说,转了身都说读书顶个屁用。
过了几日,富贵茶馆换了块新匾,叫做富贵酒馆,茶馆的那块老招牌朱富贵没舍得扔掉,也没舍得劈掉,而是小心地收了起来。朱金宝已经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他再怎么不醒事也是朱富贵的儿子,可是儿子就那个出息,谁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呀?
那间偏屋朱富贵一直留着,没事就进去擦一擦,可是朱金宝和朱氏就不一样了。朱金宝在市集上相中了邻乡高家台的一个姑娘,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然而朱金宝却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就往高家台跑。那姑娘家中是个富农,与朱富贵也算门当户对,朱氏近年来身子不大好,老嚷着要抱孙子,朱富贵也望促成这门亲事,金宝要啥给啥,事事都顺着他。朱金宝嫌那偏屋碍事,要拆了它,朱氏也嫌那屋晦气,母子二人一唱一和,朱富贵受不住,便把它改做柴房,将原先的柴房拆了打平整,在院中另起了一座小阁楼,打算将来给金宝用。
八仙姑年纪越来越大,她已经干不动力气活儿了,赵六毛得空就与阿狗去看她。这日大雨,赵六毛下了酒馆又去看她,八仙姑与他说道:“六毛啊,我今儿摔了一跤,突然记起了许多以前不记得的事。我啊――日子不多了,菩萨在唤我呢!你的印堂有些发黑,我给你卜了卦,下半年里你将有一难!若能度过去,此生便再没有什么大碍,要度不过去――唉!我给你道平安符,你戴着,不可以离身,不可以沾上污秽的东西,你千万千万要记得!”
那道符八仙姑用红线裹了递给赵六毛,赵六毛哽咽着接过来,伤感地说道:“仙姑,你这是――”
“我身无长物,死了也不用惦记。后院有口大缸,我死了之后你就把我放在缸里,就埋在后面的瓜藤下。屋子里你看着有用的东西都拿走吧,我也用不上了。”
阿狗听得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他扑过去抱住八仙姑哭道:“仙姑阿婆,你不要走!呜呜,不要走!阿狗不要你走,呜呜呜呜――”
“唉,你这娃娃,是个聪明人,却也有些糊涂命。”八仙姑从枕头下摸出一枚光滑的铜钱,用红绳系在阿狗脖子上,摸摸他的脑袋,交待道:“阿狗啊,这枚铜钱是一个活菩萨给阿婆的,陪了阿婆几十年,阿婆把他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它,知道吗?”
“阿狗不要钱,阿狗不要阿婆离开阿狗――”
“你这傻孩子,人都有一死,谁都躲不了!”八仙姑也抹了抹泪,道:“修行了一辈子,无牵无挂,谁料走的时候却舍不得了――”
八仙姑把赵六毛父子俩赶了出去,却没有把门闩上,自此之后滴水不沾,就那样盘着腿静静地坐在床上。赵六毛每日都来看八仙姑,八仙姑一日比一日消瘦,到后来都成了皮包骨,鼻子里却还有气。就这样过了将近月余,八仙姑坐化了,神态安详。赵六毛依照八仙姑的吩咐把她安置在缸里,埋在观音庙后的瓜藤下。他记得八仙姑的交代,深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阿狗便没了依靠,为人处事就更加谨慎。
转眼就入了冬,赵六毛胆战心惊地过了半年,倒也平安无事。这日从富贵酒馆回到屋里发现堂屋顶上破了个洞,屋里落了雪,夜里凉飕飕的,阿狗直喊冷。翌日天才刚刚发亮赵六毛就从床上爬起来,他没有吵醒阿狗,自己搭了梯子爬上屋顶。
那处破洞在堂屋中间,赵六毛只手够不着,便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谁料到梯子忽然下滑,赵六毛两手空空无物可抓,当即就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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