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在当铺里兑了银子,叫小厮赶着带去。三日后果然有回信,薛姨妈接着,即叫小丫头告诉宝钗,连忙过来看了。
只见书信上写道:“带去银两做了衙门上下使费,哥哥在监也不用太吃苦,请太太放心。只是这里的人很刁,帮忙作证都不依,连哥哥请的那个朋友也帮着他们。我与李祥两个都是外地生人,幸好找着一个好先生,给了他银子,才讨了个主意,说是须和哥哥喝酒的吴良,弄个人保他出来,给他银两,叫他做反证。他若不依,便说张三是他打死的,明推在异乡人身上,他抵挡不住,就好办了。我依着他,果然吴良出来。现在买下了亲见证,又做了一张呈子。”
薛姨妈听到那里:“这不是救不过来了吗?这怎么是好呢?”
宝钗说:“二哥的书信还没看完,后面还有了。”
薛姨妈便问来人,说道:“县里早知道我们的家当充足,须得在京里谋求个大情,再送一份大礼,还可以重审,从轻定案。太太此时必须快办,再迟了就怕大爷要受苦了。”
薛姨妈听了,叫小厮自已去,即刻又到贾府与王夫人说明缘故,恳求贾政。贾政只肯托人与知县说情,不肯提及银物。薛姨妈恐怕不中用,求凤姐与贾琏说了,花上几千两银子,才把知县买通,薛蝌那里也便弄通了。
然后知县挂牌坐堂,传齐了一干邻保证见尸亲人等,监里提出薛蟠。刑房书吏一一点名。知县便叫地保对初供,又叫尸亲张王氏和尸叔张二问话。
张王氏哭着说:“小的的男人是张大,南乡里住,十八年前死了。大儿子、二儿子也都死了,光留下这个死的儿子叫张三,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娶女人了。小人家里穷,没法子养活,在李家店里做当槽儿的。那一天晌午,李家店里打发人来叫我,说妳儿子给人打死了。我的青天老爷,小的就吓死了。跑到那里,看见我儿子头破血出的躺在地下喘气,问他话也说不出来,没多久就死了。小人就要揪住这个小杂种拚命。”
众衙役吆喝一声,张王氏便磕头说:“求青天老爷伸冤,小人就只这一个儿子了。”
知县便叫:“下去!”又叫李家店的人问道:“那张三是你店内的佣工吗?”
李二回道:“不是佣工,是做当槽儿的。”
知县问:“你说张三是薛蟠用碗砸死的,你亲眼见到的吗?”
李二说道:“小的在柜上,听见说客房里要酒。没多久,便听见说不好了,打伤了。小的跑进去,只看见张三躺在地下,也不能言语。小的便喊禀地保,一面报他母亲去。他们到底怎样打的,实在是不知道,求太爷问那喝酒的便知道了。”
知县喝道:“初审口供,你是亲见的,怎么如今说没有见到?”
李二说:“小的前日吓昏了,乱说的。”衙役又吆喝了一声。
知县便叫吴良问道:“你是同在一处喝酒的吗?薛蟠是怎么打的,据实供来。”
吴良说:“小的那日在家,这个薛大爷叫我喝酒。他嫌酒不好要换,张三不肯。薛大爷生气把酒向他脸上泼去,不晓得怎么样就碰在那脑袋上了。这是亲眼见的。”
知县:“胡说!前日薛蟠自己承认拿碗砸死的,你说你亲眼见的,怎么今日的供不对呢?掌嘴!”
衙役答应着要打,吴良求着说:“薛蟠实在没有与张三打架,酒碗失手,碰在脑袋上的。求老爷问薛蟠,便是恩典了。”
知县叫提薛蟠,问道:“你与张三到底有什么仇隙?毕竟他是如何死的?实供上来。”
薛蟠说:“求大老爷开恩,小的实在没有打他。因为他不肯换酒,故拿酒泼他,不料一时失手,酒碗误碰在他的脑袋上。小的即忙掩他的血,那里知道掩不住,血流多了,过一会就死了。前日怕大老爷要打,所以说是拿碗砸他的。只求太爷开恩!”
知县便喝道:“好一个胡涂东西!本县问你怎么砸他的,你便供说恼他不肯换酒才砸的,今日又供是失手碰的。”知县假作声势,要打要挟,薛蟠一口咬定。
知县叫仵作将前日尸场填写伤痕据实报来。仵作禀报说:“前日验得张三尸身无伤,唯有脑门有磁器伤长一寸七分,深五分,皮开,脑门骨脆,裂破三分。实是碰伤。”
知县查对尸格相符,通知书吏改轻,胡乱便叫画供。张王氏哭喊道:“青天老爷!前日听见还有多少伤,怎么今日都没有呢?”
知县:“妳这妇人胡说!现有尸格,妳不知道吗?”
叫尸叔张二便问道:“你侄儿身死,你知道有几处伤吗?”
张二忙供道:“脑袋上一处伤。”
张王氏哭着乱叫,知县叫众衙役撵她出去。张二也劝张王氏说:“实在是误伤,怎么能赖人?现在大老爷已断明,不要再胡闹了。”
薛蝌在外面打听明白,心里欢喜,便差人送信回家。等批详回来,便好打点赎罪,并住着等信。
贾宝玉到了潇湘馆,在院子里问:“林妹妹在家里吗?”
紫鹃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子里,请二爷到屋子里坐着。”
宝玉和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说道:“紫鹃,请二爷屋子里坐吧。”
宝玉走到里间的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面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
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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