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便先有了,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给迎春。问宝钗:“蘅芜君,妳可有呢?”
宝钗说:“有是有了,只是不好。”
宝玉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向黛玉说道:“妳听,她们都有了。”
黛玉说:“你别管我。”
宝玉又见宝钗已经誊写出来,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
又向黛玉说:“香快完了,只管蹲在那地下做什么?”黛玉也不理。
宝玉:“我可顾不得妳了,好歹也写出来吧。”说着,也走在案前写了。
李纨:“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
宝玉:“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妳就评阅优劣,我们都服妳的。”
众人都说:“自然是。”
于是先看探春的稿上写的是:“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大家看了,称赞一回,又看宝钗的:“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李纨笑道:“到底是蘅芜君。”
说着又看宝玉的,写着:“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大家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推宝钗这诗有身分,又催黛玉。黛玉说:“你们都有呢?”说着提笔一挥而成,掷给众人。
李纨看她写道是:“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看了这句,宝玉先喝起彩来,只说:“从何处想来的?”
又看下面写的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众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的心肠。”
又看下面写:“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众人看了,都说是这首为上。李纨说:“若论fēng_liú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
探春:“这评得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
李纨说:“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
宝玉说:“我的那首不好,这评论得公平。”
又笑道:“只是蘅芜君、潇湘妃子的二首还要斟酌。”
李纨说:“是依我的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的人必罚。”
宝玉听了,只有罢了。李纨说:“从此之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出题、限韵都要依我。这期间你们有高兴的,你们只管另择日子补开,哪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我都不管。只是到了初二、二十六这两日,是必往我那里去。”
宝玉说:“到底要起个社名才是。”
探春说:“俗了又不好,特新了,刁钻古怪也不好。可巧的是以海棠诗开端,就叫个海棠社吧。虽然是俗了些,但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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