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暖阁中等候片刻,忽然吴祥亲自进来禀报:“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团奉诏进宫,在干清门恭候召见。”
崇祯轻声说:“叫他们进来吧!”
在这亡国之祸已经来到眼前的时刻,崇祯原来希望午门上响过钟声之后,住得较近的文武臣子会赶快来到宫中,没料到现在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来。他平时就在心中痛恨诸臣误国,此刻看见自己兢兢业业经营天下十七载,并无失德,到头来竟然如此孤独无助。
一听吴祥禀报刘文炳和巩永固来到,他立刻叫他们进来,同时在心中说道:“朕如今只有这两个可靠的人了,他们必会率领家丁保朕出城!”
站立在干清宫外边的宫女和太监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他们都知道,皇上会不会冒死出城,就看这两位皇亲了。
吴祥亲自在丹墀上高呼:“刘文炳、巩永固速速进殿!”
刘文炳和巩永固是最受皇上宠爱的至亲,平日别的皇亲极少被皇上召见,倘若有机会见到皇上,都是提心吊胆,深怕因事获谴。在朝中唯独有他们两位,见到皇上的机会较多,在皇帝面前并不害怕。过去举行内操时,崇祯因为他二人年纪轻,习过骑射,往往命令他们身带弓矢,戎装骑马,从东华门外向北,沿护城河外边进北上东门向北转,再进山左里门,到了煤山东北的观德殿前,然后下马,陪皇帝观看太监们练习骑射。
有时崇祯的兴致来了,不但自己射箭,也命令他们二人射箭。他们认为这是皇上的殊恩,在射箭后总要叩头谢恩。可是今晚不是平时。当听见太监传呼他们进殿以后,他们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两腿打颤,脸色灰白。进入暖阁,在皇上面前叩了头,等候上谕。
崇祯神色凄然,命令他们平身,赐坐,然后说道:“朕平日在诸皇亲中对你们二人最为器重,因限于祖宗制度,不许皇亲实授官职,以杜绝前代外戚干政之弊。今日国事不同平日,所以要破除旧制,召你们进宫来,委以重任。”
两位年轻皇亲因为从皇帝手谕中已经明白召他们进宫来所为何事,所以听了这话后就站起来说:“请陛下明谕。”
崇祯接着说道:“逆贼进入外城的人数,想来还不会很多。朕打算出城亲征,与贼决一死战,如果祖宗有灵,逢凶化吉,杀出重围,国家事尚有可为。二卿速将家丁纠合起来,今夜随朕出城巷战如何?”
新乐侯刘文炳重新跪下,哽咽说道:“皇上!我朝祖宗制度极严,皇亲国戚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蓄养家丁,臣与驸马都尉两家,连男女老弱在内,合起来不过二三百个家奴,精明武艺的更是寥寥无几。”
崇祯的心头一凉,两手轻轻颤抖,注视着新乐候,等他将话说完。新乐侯继续说道:“臣与驸马都尉两家,纵然挑选出四五十名年轻体壮奴仆,并未练过武艺,加上数百内臣,如何能够保护皇上出城?纵然这数百人全是武艺高强的精兵,也因人数太少,不能保护是上在悍贼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破围出走。这些内臣和奴仆,从未经过阵仗,见过敌人。臣恐怕一出城门,他们必将惊慌四散,逃不及的便被杀或投降。”
崇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不觉地将右手抓紧又松开,听新乐侯接着说道:“臣愿为陛下尽忠效命,不惧怕肝脑涂地,但恐怕陛下亲征失利,臣死后将成为千古罪人。”
崇祯已经清醒,不觉得长叹一声。他后悔自己一味想着破围出走,把天大的困难都不去想,甚至连皇亲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豢养家丁,这两条祖制也忘了。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一大阵想人非非,实际就是惊惶失措。
他向驸马都尉悲声问道:“巩永固,你有何意见?”
巩永固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倘若皇上在半个月前离京,还不算迟。如今外城已破,内城陷于重围,四郊敌骑充斥,断难走出城门一步,望陛下三思。”
崇祯只是落泪,只是悔恨,没有做声。刘文炳接着说道:“十天以前,逆贼尚在居庸关外很远。天津巡抚冯元彪特遣其子冯恺章来京呈递密奏,劝皇上驾幸天津,由海道前往南京。冯恺章是户部尚书冯元飙的亲侄儿,就在他的家中,可是冯元飙不敢代递,内阁诸辅臣不敢代递,连四朝老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也不敢代递。冯恺章于本月初三日来到北京,直到逆贼破了居庸关后才哭着离京,驰回天津。当时……”
崇祯说:“此事,直到昨天,李邦华才对朕提到。南幸良机一失,无可挽回。”
“当时如皇上采纳天津巡抚之请,借三宫与重臣离京,前往天津,何有今日?”
崇祯痛心地说:“朕临朝十七载,日夜求治,不敢懈怠,不料亡国于君臣壅塞。”
刘文炳平时留心国事,喜与士人往来,对朝廷弊端本有许多意见,只是身为皇上至亲,谨遵祖制,不敢说一句干预朝政的话。如今亡国在即,不仅皇上要身殉社稷,他自己全家也都要死。
在万分悲痛中他大胆说道:“陛下,国家将亡,臣全家也将为皇上尽节。此是最后一次君臣相对,请容臣说出几句直言。只是这话,如今说出来已经晚了。”
“你不妨直说。”
刘文炳含泪说道:“我朝自洪武以来,君位之尊,远超过汉、唐与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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