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达语气拔高,强硬道。
“再说你两趟跑,平日里就忙,能给他指导就不错了。是他没找你,算是他的错,你不必介怀。”
他又强调了一句。
里屋的小脚女人端着淘米盆走出了门。趁着这个空当,徐二愣子马上转移了一个话题,“老夫子,不,周先生呢?有周先生的下落了吗?”
说起一日教导的恩,徐二愣子就忍不住想起了老夫子。老夫子将讲义借给了他十日,对他亦是不错。是弘文学堂中对他好仅次于先生、师娘的一个人。哪怕老夫子走了,解聘了这么多日,他都没有忘记。
“周先生?”刘昌达眉宇皱起。他刚才因拔高话音而耸立的身体又再一次的软在了太师椅上。他挪动了一下身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点燃了香烟,“他的踪迹我们这些先生也不甚明了,包括他的儿子,他和他的老妻一同离开了新野,我上次想要拜访他,没找到他。”
“怎么,你两次问起了周先生,和他有事?”
刘昌达眯了一下眼,心里倏地有点不舒服了起来。
他和徐二愣子的关系,可不仅是单纯的学堂师生关系。徐二愣子算是他真正的门生,只不过没有磕头敬茶这一步骤罢了。其外,老夫子和他的关系,可称不上是多么好。
“周先生走了?离开了新野?”
徐二愣子先是错愕,随即才想清楚了。
不仅是弘文学堂容不下老夫子了,整个新野,甚至南阳府,都很难再有老夫子的容身之处了。老夫子曾是南阳府科举的府首,同年不知凡几,学生对他如此折辱,这南阳府他难以待下去了。
先生的逼视迫近。
徐二愣子心里紧张,他道明了缘由,“我捡了周先生的镜片,想着还给周先生,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哦”的一声,刘昌达的眼趋于平和,他的身子坐正,“周先生的脾气我不敢恭维,但他好为人师的品性还是值得称道的,只是可惜了他的才华,跑到乡塾去教学了。你不要学他,一直认死理。”
可不是认死理嘛。他觉得,已经到了民国年了,辫子剪了就剪了。偏偏这个老夫子认死理,被学生揪住了,以致名声毁于一旦。
先生训导,徐二愣子点头称是。
少倾,小脚女人就熬好了生姜糖粥。徐二愣子等粥凉的差不多了,捧着瓷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道谢后,出了寓所门。
“胡老爷,你看,这是把新锁。”一人一狐在老夫子寓所门口止了步,徐二愣子朝窗台瞧了一眼,空荡荡的,“二超子和老夫子都离开了新野,这里都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一个前清的廪生,一个人力车夫。徐二愣子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共通之处,又是怎么沦落到了同等的下场。
一个对他有恩,一个与他有仇。
灰白狐狸又一次跳到了以前放置剑兰盆栽的窗台上,门里的景物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差别,它摇了摇头,又一个纵身,跳入了徐二愣子的怀里。
它呦呦叫了几声。示意是别多想,听先生的话。
先生说了,不要学老夫子,认死理。在它现在看来,徐二愣子就是有点认死理了,走进了死胡同。也难怪,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得到一个二愣子的小名。出了名的犟脾气,和爹一样。
在街上买了几个烧饼,一人一狐就径直回到了杂院。
睡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
徐二愣子就听见有人在嚷,是赵家院子那边。
“小宝子,你走慢点,你爹就在那边,跑不掉的。昨天刚下了雨,地上湿,你别摔倒了。摔倒后,衣裳扯了,可是要从你的月银中赔的。”
是秋禾的声音。
赵家院里,属秋禾和大牙婶关系最要好,顺带着小宝子过去后,亦和秋禾牵扯上了关系。小宝子将秋禾认作姐姐。
“爹,爹……”
是小宝子开始唤了。
这个时间点,二超子大概已经歇工回家了。
只不过,昨夜二超子已经跑了。小宝子的叫唤终于是做了无用功。她叫唤了大概十几声,稚音越来越弱。
“你爹兴许是回来晚了,听姐姐的话,回前宅吧。”
“兰花儿还等着你呢。”
秋禾劝了一声。
兰花儿,是赵家的另一个女佣。在这段接触的时日内,一人一狐了解到了赵家的内事,小宝子被卖到赵家后,是兰花儿在管教着小宝子。
“胡老爷,我该怎么说,说他爹不在了吗?”
“说了,岂不是就说明我发现他盗了银子,二超子万一对我下手怎么办。不说的话,看她一个小姑娘……”
赁房,床上,徐二愣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略感无奈道。
二超子的窃银,只有狐仙看到了。他要是急匆匆的说二超子走了,那就是不打自招,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二超子的丑事。
如果按照常理发展,应是他们见银被偷了,贼偷只偷了一半,因此不敢报官,害怕报复,而后过了几天,发觉二超子无影无踪,所以将窃银的嫌疑落在二超子的身上……。
“算了,暂时不管了。”
徐二愣子摇头。
他此刻也和徐三儿的想法一样了,小宝子怎么碰到了这么一个爹。求自己清白,让他闺女落得这个下场。
到了临晚的时候,赵家的院里又传来了小宝子的唤声,一声声爹喊的让人心痛,但杂院里迟迟没人回应。
“二超子呢?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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