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建武二十二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突然,只一夜落雪,天公便似是彻底倒了面粉袋子,扑簌簌不停点的下了整整两周,装扮世界的速度,快的让人措。info
离开了家人,依靠着黄淳递过来的那块玉珏,付延年在共和教的这所小型秘密联络点中,已然呆了一个多月。
屋外滴水成冰,屋里却温暖和煦。房中脚下两只铜火盆,上面雕着兽炭形状,从兽嘴儿里发出阵阵热气。
从前的种种事件一一被抽离开去,反而显现出更分明的骨骼和血脉。
付延年心中明白,无论主动接受时事的挑战,还是随波逐流,被动接受帮助,自己的下半生,都将与这共和教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是放下了对命运的被动,许是理智于现下的形式,又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那一丝蠢蠢欲动的向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付延年正值盛年,怎可自暴自弃,就此一蹶不振,岂不辜负九泉之下的妻子,辜负父亲与岳父的栽培,更无力保全年少的幽幽么?
付延年接受了黄淳的安排,细细的去阅读和了解眼前案几上,摊开的这一卷《共和宣言》。
火盆里的炉火哔哔剥剥作响,隔着窗纸透进来的明亮雪意趁着大好读书时光。
“共和教,顾名思义,乃向往共和之人团结以成之教派。共和乃是目的,而实行则有步骤,有手段,有方法。”黄淳所仿的那手荆金水的字体,一字字在匀净细腻的绢帛上伸展,似乎要引人去到另一个世界。
绢帛侧面三寸宽窄的留白处,蝇头小楷一行娟秀的小字,有人添上一行批注。
“现阶段,我共和实力尚弱,当以厚积薄发,韬光养晦。
一方面,引导各方矛盾冲突的爆发,从爆发中寻找契机,引导走向我们的道路。
另一方面,加强骨干人员的发展,培养,健全基层组织的建设。”
这字体看着十分面熟,却并不是黄淳的,付延年一时想不起,只是笑笑,继续向下看去。
……
罗倭渐退的一年里,凤凰阁的气氛,比从前轻松了许多,虽仍然是各方赤谍势力交错的战场,却多了几分歌舞升平的奢靡,纸醉金迷的绚烂。
二层的雪松阁内,水师辎重主事将军,当今蒲妃娘娘的亲兄弟蒲鉴之穿着寻常白裘皮袄子,前襟纽扣微微散开。
旁边的女子一袭窄袖演武衫,红绸束腰,曲线曼妙汹涌,寻常的青玉案图样雕刀横在手中,零零碎碎如若舞蹈的对着一方木花门补雕花样子,发出哼哼的轻响。
蒲鉴之四十许人,一张四方脸上,虽本是带着一种略略烦躁的表情,但不知怎得,配上那高高的颧骨和平广的鼻梁,趁着深陷的眼睛,倒显出几分率真气息。
他的唇形很讨喜,中间突出,两边向下微微垂着,面上的肌肉形成的线条和沟纹亲切而和善,薄薄的胡须两侧,向两个括号般略略围绕中央。
忽的,他双唇向后缩了缩,露出粉色的上牙床和一排齐整的牙齿。
来人拱手微笑,随手解开了身上的狐皮披风,略略落了雪的风毛抖簌簌的俏皮。
“抱歉啊蒲兄,我来迟了。”黄淳的调子有些裂开,声带变幻的高低音显得真诚而抱歉。
“不妨事,雪天,拥堵也是有的。”蒲鉴之引了黄淳坐到榻上,面上的焦躁更退了几分,只显得十分热情。
黄淳看向补雕花门的那位女子,一头乌鸦鸦的头发,看不清她的面貌,身段却很是风情,他微微摇摇头,却笑向蒲鉴之道:
“凤凰阁可是生意做老了的,怎么给蒲将军安排正在翻修的阁子。倒也难为这姑娘,雕的古色古香,看样子,手艺有些年头了。”
蒲鉴之双唇又缩了缩,哈哈笑道:“翠墨,还不转过身来。”
说话间,那女孩子已然走到黄淳面前,微微一拜,道“黄少师可还记得婢子?婢子是付将军府上的――”
还要说时,黄淳已然含笑会意,做一个请的姿势,让翠墨稍安,先坐下。
翠墨略略有些局促的拣最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了。
蒲鉴之却又哈哈笑起来,“总是离得七八丈远,付延年家这个丫头,也甚是有趣。”
黄淳抿了一口手边的枫露茶,清清嗓子,看向翠墨道:“怎么样,秦老将军那边可好?幽幽可好?”
翠墨起身微微展颜,“都好,请黄少师让我家将军放心。东西婢子已经交给老将军了,老将军也打发婢子来说一声,让姑爷放心。”
“劳烦姑娘了。”黄淳眉心若蹙,轻轻点了点头。
翠墨还了礼,又重新拿起那方青玉案图样雕刀,起身向外掩上了门。
蒲鉴之微微疑惑,看向黄淳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不是帮忙安排这姑娘来报个平安么?黄少师,还有别的事?”
黄淳默然不语,只淡淡看向蒲鉴之,从怀中掏出一只五寸的精巧槐花木雕贝母小匣子,轻轻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微微用力一滑,那匣子便稳稳推到蒲鉴之面前。
蒲鉴之略略迟疑,借过那匣子,轻拨铜锁扣,只听得咔哒一声,锁扣弹开去。
一叠同福宝钞的汇票齐齐整整的码放着,最下面,是一只干去的紫仙菊花瓣。
一时间,雪松阁内静默无声,略略带着一丝尴尬的诉求和交易的意味。
良久,蒲鉴之方道,如何会找到我这里的?
黄淳站起身来,坐到蒲鉴之身侧,神态安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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