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淝水一战之后,陈郡谢氏在晋国无疑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可是招来的却不是盛世,而是皇族的忌惮。皇上对谢氏一门功高不赏不说,还一点点剥了丞相的权,将权利全部都转给了琅琊王司马道子,而丞相与满门谢氏皆是fēng_liú自傲之人,丝毫不看重功名利禄,乐得急流勇退,如当年在东山之时,做个日日赋诗泼墨的潇洒闲人。丞相请命镇守广陵,可是丞相不在乎功名利禄,却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司马王族与太原王氏共同污他功高震主,有意成为当年的恒温,将氏族置于王权之上,丞相清清白白一人,受不得如此诬陷,在一个月前得了病,卧床不起,并竟在几天前……驾鹤西去。
她一生受谢氏满门照拂,认丞相是自己最最敬重倚仗之人,如今丞相病逝,谢氏衰落,无疑是对她致命的打击,仿佛天地一夕崩塌。
而这个女人,她既然是先知,定然早就知道谢氏要衰败,是否这才是她当初离开东晋的理由?
但是关于这一点,自己并不怪她,避灾躲祸,人之本性而已,她不是自己,对谢氏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可是,二公子对她一心一意,她也从未表现得拒绝过,如今就因为谢氏大势已去,就草草负了他?转头便住到这样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头?
柳絮看着琀璋,曾经情同姐妹的主仆,如今竟如同仇人相见。
她冰冷而恨恨地开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而善良的人,对你就如同对大小姐一般,可后来才发现,你是聪明有余,善良毫无,将你同大小姐相比,根本就是对她的侮辱。”
“柳絮……”琀璋唤她的名字,明明有满腔的话要说,却只是翕动了几下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事实上,她又能说什么呢?解释自己是有苦衷的,离开东晋不是因为看到了谢氏的衰败,而是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在身?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告诉她,自己之所以来到东晋,不过根本就是为了这个使命,对谢氏,彻头彻尾就只是利用而已?
没错,她怪自己怪得没错。她的确是狡猾恶毒,而事实是,自己甚至比她口中的所作所为还要令人发指。
至于谢琰,她的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拒绝过,既然默认了,接受了他的好,又凭什么一面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而不负任何责任呢?
所以,她还是一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
是,她哪里能和谢道韫比?与她相比,就如同天上皎月与沟渠沉泥之差。
琀璋将嘴唇咬得发白透血,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面对柳絮失望仇恨的脸,她脑子里想起的全是当日在东晋的日日夜夜,如何江左fēng_liú人物,中秋佳节欢聚一堂,弹琴清谈,对月对酒,畅谈天下;如何与谢琰欢喜度日,玉钗相赠,同赏宫中白雪,领着天下最强的军队共赴沙场……
一切往事回想起来都是何等的恣肆洒脱,美好得像一个梦。
也遥远得像一个梦。
而自己,更是因为受谢氏赏识举荐,所以才能有今日的声名,却在谢氏衰败时刻弃他而去,实在冷心冷性。
不必说柳絮,就是任何一个曾看到过谢琰是怎样地对自己好,自己又是怎样地无情离去的人,想必都会如此觉得。
又如何不让他们这样想?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无情。
即便她有着不得不说的使命在身,也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做。
但既然已经做了,就必须要接受代价。
半日,泛着血色的唇中才慢慢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就这三个字,却似乎耗去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知道自己,对谢氏,对谢琰,注定是要亏欠一辈子了。
“对不起?”柳絮淡淡地重复她的话,像是疑惑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极为不屑又冰凉的笑,“你这句道歉,是要给二公子,还是给丞相?”冷笑完,表情又立即变得疏离漠然,“不管是给谁的,不觉得,都太轻了吗?”
太轻。
自然是太轻了。
那么久的关爱扶持,那么久的倾心相待,她转头就走,怎会是轻轻便便的对不起三字能够交代清楚的?
此刻就是谢氏要她去死,她也不该说半个不字。
“不管你要我为谢氏做任何事情回报,我都不会拒绝。”琀璋垂着眼眸,轻声说,“可是,能不能先等我把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等到我的事情结束,我就跟你回东晋,用下半辈子报答丞相与二公子的恩情。”
柳絮看了她一眼,眼中依旧不耻,故作恍然的样子:
“哦,我差点忘了,琀璋姑娘可是个极会卜卦预测之人,自然是有大事要去做,这俗世里的恩情,又怎会记挂在心上?”
“我是说真的。”琀璋连忙抬头望着柳絮,可因她的眼神太过冰冷陌生,又暗暗垂下眼,咬牙道,“你一定相信我,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一定回到东晋……我发誓。”
她既这样说,柳絮却似乎还是不肯相信,目光灼灼又不屑地居高临下望着,有意要等着看她是不是真的敢发这个誓,还是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琀璋也不怕,既然她非要听了才安心,那便让她听,伸出三根手指,表情坦荡地对天发誓:
“我琀璋在此对天发誓,欠陈郡谢氏之恩情,必在两年后回晋国相报,做牛做马,在所不惜,若有违此誓,便让我受五雷轰顶之刑,生生世世,永堕魔道。”
“……好。”
柳絮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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