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见琀璋的表情中露出点微小的思虑,以为她终归是心里失落了,便立即又笑着解释:“大人是去给他一个东晋的朋友准备大婚礼物了,姑娘别多想。”
琀璋正拿起一根金钗的手瞬时僵冷,一个念头飞快地在脑中飞过,抬起一丝眼,忍住话语中的颤抖:
“那个朋友……是姓谢么……”
“姑娘怎么知道?”阿离有些惊讶,转而又笑道,“想必大人的朋友,也是姑娘的朋友吧。”
谢琰娶妻,此事本就正常,他对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承诺,即便有,自己一走了之,又凭什么让他守着,何况谢安定不会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二子就此蹉跎下去。只不过自己的心里,却总忍不住有些郁结。
毕竟与他认识了那么久,毕竟那三年里他对自己那么好,毕竟自己已经习惯……
手缓缓放下那枝金钗,忽然想起这消息怎么会传到平阳太守府里。一瞬间又自嘲愚昧地笑了一下,慕容冲和谢琰毕竟是有交情的,阿离都说了,他们是朋友。
“哦。”
琀璋咽下所有情绪,不动声色地默默应了一声,表情几无波澜。
倘若不是过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星月当空,四遭寂静,琀璋坐在院中台阶上,阶旁露结为霜,空气微凉。仰头望着天上闪闪烁烁的星星,心中总觉得空荡荡,飘零零。
她不敢说自己对谢琰有什么意思,更不敢让谢琰一定要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可是跟他在东晋整整三年,长长的三年。朝夕相处,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即便是普通交心的朋友,忽然听到他娶妻的消息,心中终归是有戚戚意的。
何况她还一直知道,谢琰对自己有感情,她也慢慢地接受,慢慢地想要以同样的感情去回报他,她毕竟不是个木头,不是永远似当年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只是造化弄人,他与她之间既然注定不会有结局,那么就这样也好。
也好……
忽然觉得自己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她微微回头,瞥见竟然是慕容冲。虽然有点诧异,却没什么力气招呼他。
对方也不问她,只静静地陪她抬头望天,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见自己身边小小的女孩平生头一回叹了一口气,略带些感伤地说道:
“天上的星星,看上去那么亮,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可是实际上,和我们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就连它们自己之间,也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或者能够相遇,三年之缘,已经是上苍对她一个注定孤孑一生的人的最大眷顾,能够遇见谢琰,那样一个世间无双的男子,此生应当不悔了。
身边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知为何握起了她的手,打开她僵冷的手心,往里面放了一串不知什么东西。
琀璋一低头,只见躺在自己手心的是一串不知名的石头,在黑夜里闪烁着点点的光芒,竟真的如天上星辰一般,但是与天上星不同的,是它真实地握在自己的掌中,只要自己一合手,就能将它们握住。
“这是星耀石手串,在我鲜卑族,它象征着永恒,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一生平安快乐。”他声音低沉,如穿过千万光年的距离,越过太古的洪荒前来,“就像……我初见你的那个时候。”
琀璋怔怔地看着手心里这串温莹如玉的石头发呆。
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什么东西能够保护一个人一生平安快乐呢?
不过是人的美好想法罢了。
握紧了手心,又缓缓松开。
她觉得好累,离开高柳山的这九年来,她头一回觉得这么累。
师父,当年你让自己下山来,以为以自己孤寡茕孑的命数能够帮慕容冲逆天转命,又可曾想过,完成了这一任务之后的自己,又要怎么脱身?经历过山下红尘温暖,她还怎么回去做一个远山避世的局外人?
这个任务,分明就是要将自己作为牺牲品的。
可是,即便知道自己不得善终的结局,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只是现在,她想休息一下,琀璋垂眸,缓缓地,闭上了自己干涩而疲倦的眼。
额头印上一个凉凉的触觉,是慕容冲的唇吻落在她的额上。
轻浅的凉意,轻浅的梅雪香气。
琀璋睁开一点眼睛,看到的是他雪色的脖颈,喉微微颤动,优美的锁骨盛着淡金色月光,月华在他因侧头的动作而露出的肌肤上像是落了一层霜,整个人静好而泛着透明,就连白衣也像是笼在薄雾中,不太真实。
他就是这样,就算拥抱着自己,也好像是远在天边。
但是谢琰呢,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那么真实,可是最后,不还是要走吗?不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吗?
琀璋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只是再次疲倦地闭上眼,这么凉的唇,就像是一片雪花,一片凋零的梅花瓣。
她有时候会想,谢琰对她是真心,可惜命里非他,而慕容冲,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多年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急转直上,但是,对此刻刚刚失去了生命中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的自己来说,有这样的慰藉,不管是真是假,都好。
哪怕,她终于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人间温暖,即便将来能够完成师父的任务,也已经不能够急流勇退,独善其身了,那么,就干脆在自己注定毁灭的短短一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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