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露脸了,马路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有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根棒子,这是市民们自发组成的棒子队,为了一解心头之气,这几天,他们看见日本人举棒就打。
三个人磕磕绊绊,好容易走过了道德会大灰楼,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的尽头就是梁泉江和赵桂珍家。梁泉江家的院子不是很大,朝南是半砖半土坯的三间正房,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空着的房屋正好招房户来住,以贴补家用,再加上他母亲做点小买卖勉强能维持生计,好在梁泉江自幼聪慧,一般人连做梦都不敢寻思的建国大学,他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从此,梁泉江的学费和吃穿都不用家里负担了。
赵桂珍的家和梁泉江家紧挨着,不过他们家的院子要比梁泉江家大很多,五间青砖灰瓦的正房,外带三间东厢房,靠院子西边开着烧锅铺,*酱驴肉。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赵桂珍今年虚岁才十八,也许是因为有了那层关系的原因,梁泉江他妈从小就让赵桂珍到他们家里来玩。梁泉江比赵桂珍大四岁,从赵桂珍会说话开始,她就按着梁家辈份管梁泉江叫二哥,也把梁泉江当作亲哥哥一样,整天和梁泉江玩在一起。桂珍念完初小家里就不让念了,多亏了梁泉江的劝说和辅导,赵桂珍才勉强读到高小毕业。也可能是大人们的灌输,也许是耳濡目染,赵桂珍从小就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识,她觉得是老天爷的安排让自己嫁给梁泉江,所以,她从懂事儿起,就把梁泉江当成了自己的靠山,这次,日本人把自己的靠山抓走了,她觉得天塌了。梁泉江能从监狱里出来,赵桂珍觉得是老天爷把梁泉江又还给了他,因此,一路上赵桂珍始终攥住梁泉江的手不放。
梁泉江三人进了家门,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炕上直愣愣地看着天棚的母亲,虽然还能喘出气来,却瘦得完全脱了像,不细看还以为炕上躺着的是个死人。梁泉江直奔炕上的母亲,连着喊道;“妈,我回来了,我回来。”
梁母那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放出了光亮,她抬起了手,梁泉江一把握住了,好一会儿,梁母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的儿,真是你,你回来了,小桂珍没骗我,我、我、”梁母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声音越来越小,梁泉江一声悲号,“妈。”
桂珍蹭地上了炕,和梁泉江两个人一起抱起了梁母,韩保举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又过了一会,梁母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下,突然又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的眼睛放出的是贼光,她一边握着梁泉江的手,一边握着赵桂珍的手,大声地说道。“泉江,妈知道你能回来,你不会把妈一个人扔下的,快,小桂珍给你二哥做顿饭,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说完这句话,梁母的脸上冒出了汗珠,赵桂珍下地开始张罗做饭,梁母始终不错眼珠地看着梁泉江,拽着梁泉江的手越发凉了,梁泉江的脑子一动,把两只手的手心贴到了他妈的手心上。立刻,他感到自己手里的热气传到了母亲的手心里,梁母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她对梁泉江说;“扶我起来,我要下地给你放桌子。”
梁泉江忙说;“不用,不用,我去。”
没等梁泉江下地,梁母又指着韩保举问,“这个人是谁”?
“我的狱友,在里面的时候我们象亲兄弟一样,他家是外地的,早上往出跑的时候我把他领到咱家了。”
梁泉江说着话放上了炕桌,桂珍也熬好了苞米面粥,梁泉江叫过韩保举,一小锅苞米面粥,刚好一人一碗,等喝完了苞米面粥,梁母指着赵桂珍对梁泉江说,“小桂珍是咱娘俩的恩人,你被小鬼子从学校里抓走,我一股急火病倒了,家里吃的用的,都是小桂珍从他们家里拿来的,记着,泉江,要有恩报恩。”
话刚说到这,就听梁母咯地一声,倒在了炕上,双眼紧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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