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陆诏吐出两个字。
杜婉眸光放出异彩:“表哥,我要知道……你的心。”她强撑着支伸出手臂,陆诏扶住她的背。杜婉苍白的手掌抚上他的心脏部位,眼泪潸然而下:“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你告诉我。”
陆诏沉默了片刻,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
“我的出生是个意外。一个在东阳侯府中尴尬的意外。”低沉的男音如夜间潺潺的流水,细细流过杜婉的耳边:“虽然祖父和祖母很高兴父亲有了后,但是,我的存在依然是东阳侯府内部不安的诱因。世家大族,最要紧的是稳定和传承。个人的委屈,在其中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从祖父母开始,到陆家的每一个族亲。对我都不能太过表示关爱。因为就算是叔叔继承了爵位,我若成人。依旧可以长房嫡子的身份要求换人。且不说能不能成功,闹一闹总是有希望的。而这一闹,东阳侯府就快完了。因为,世袭罔替的勋贵越少,陛下就越喜欢。所以,我若在侯府长大。就会被养成一个纨绔。这里面的人心险恶,你还不懂。”
杜婉听的眼都不眨。只是陆诏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向她敞开内心:“我没有遮风挡雨的父亲,没有细心呵护的兄长。只有一位忍辱负重的母亲。那时,我是母亲唯一的希望。母亲为了我不受恶习影响,煞费苦心。我学会了装疯卖傻、偷听别人说话。人人见我现在光鲜锦绣。可知我为了和母亲能离开东阳侯府,都做过什么?”陆诏顿了一下,问:“那些折辱之细节,你要听吗?”
杜婉第一次看见他眼中森森的寒意,心底一凉,下意识的摇头。陆诏继续道:“后来,我终于成功了。和母亲一起来到衡阳。婉儿,那时的我,就已经明白。如果想有尊严的活着,就一定要出人头地。而且,不是普通的出人头地。我要走一条东阳侯府无法插手的仕途。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能打压我。所以,我拼命的读书,走科考一道。所幸还有些天赋,几年下来,也赢得些小名气。可光是这样,是不够的。勋贵几代传承,历经百多年,盘根错节。我便是考上状元,也不过是一届小官。官场险恶,限制一个小官的仕途,再简单不过。我只能剑走偏锋,奋力去搏。”
杜婉安静的等他说完,道:“你是说,你这十多年,就只是忙着博取高位?那我呢,我在你心底是什么?”
“妻子。”陆诏坚定的回答,“你是我的结发之妻。”
“妻子。”杜婉喃喃低吟,忽的声转尖锐:“我是你的妻子,谁是你的爱人?”
陆诏忽而笑了,笑的很轻快,声音中有股了然的无奈:“婉儿。除了情爱,你还在乎什么?你出生清贵名门,家境富裕。双亲疼爱,兄长呵护。舅舅和舅母替你多方筹划。你嫁我后,可曾有一位奴仆对你不敬?家事可曾有一天让你烦心?子嗣上有欠缺,又有何人当面怪过你?家中妾室,我何时宠过谁?何时护过谁?婉儿,我陆诏出生至今,唯费心护持过两个女子。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就是你。”
杜婉震惊的睁大了眼:“可,可你分明拒我于心房千里之外。”
陆诏再次沉默。杜婉急了,用力喘着气追问:“你回答我,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可避而不答。”
室内安静了很久。久到杜婉打算再次催促时,陆诏才轻声道:“婉儿,我试过的。少年时,我们相伴衡阳,山间嬉戏,湖畔吟诗。我试过的,我那时什么都和你说的。我的打算,我的抱负。你可还记得?”
杜婉惊愕的回忆,遥远的记忆被翻出。少年清爽的笑容,风雅的谈吐,言谈间的忧虑。她恍然记起。少年确实和她谈过心中的抱负,她心驰神往。被少年眼中的华彩迷乱了一颗芳心。
“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她泪流满面,“那时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陆诏有些不忍,轻声道:“婉儿,你看,我试过的。是不是。只是你。”他顿了顿,在杜婉灼烧的视线中,艰难的道:“只是你,走不进来。”
杜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在枕上。陆诏大吃一惊,慌忙唤她:“婉儿,婉儿”杜婉强撑着一口气睁眼,一字一句:“表哥,你好狠的心。就这么变了,这么扔下我十年。”
陆诏又闭了闭眼,略有些烦躁的回应:“婉儿,少时花前月下,是因为彼时只需读书便好,还未入世。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我。轻怜蜜意是我,汲汲经营也是我。我只说了一句重话你就会受不了。我能怎么样?你住的花园、养病的小楼、补身的燕窝、杜家的清贵名望、四品夫人的身份。这些不是从天上掉下的来,也不是吟风颂月、说情说爱就能有的”
杜婉涕哭:“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可以都不要。”
“可我在乎,我想要我从未隐瞒过我的抱负,你早该知道”陆诏怒气上涌,又觉得疲倦,深吸了几口气:“你累了,休息一会儿。我去叫丫鬟来服侍你。”
“不”杜婉不知从哪里来的手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走,你又要丢下我,是不是?”
陆诏定定的站住,扭头看向她。眸光沉静:“婉儿,你想要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立在那里,全身散发着冷然之气。似千里之遥。这是她亲手剥下的面具,这是她亲自要求的真心。陆诏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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