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佟氏顿时大喜,与宋嬷嬷对视一眼,眼里放光追问:“李大夫可确定?”
李大夫点点头,却不将话说死:“从脉象上看是不错,不过男子以气为用,女子以血为本,万事皆可变化,血能稀能稠,能贫能繁。虽说有孕女子六个月以后胎儿成形,能于切脉时猜测胎儿阴阳,可也有可能今后变之,亦或是那李姨娘自身脉象有异,明明是男脉呈现出来的却是女脉,明明女脉切出来的确是男脉,本该强有力的跳时却虚弱,本该虚的跳得却实。”
冯佟氏烦他话唠,因这老大夫是母亲寻的,父祖皆供职于御医院,她忍着听他叨叨完,最后那人才说出了紧要之处:“于脉象上看男女,准否只占五成。”
这点冯佟氏明白,若是都那么准了,也不会有妇人在内室生了儿子,门外挂弓箭,生女儿,挂绸子之类的报喜法了。民间流传的这种提前探男女的切脉法,一直被认为是以讹传讹,谁也不信,她也是听娘说起过,这几日又让娘帮着寻了这高人。
此法根本不能广泛,施用时是少之又少,李家这绝学也没在御医院透露过,否则诊完,最后却不准,岂不是欺君?
宋嬷嬷也点头,这测男女一事自来在民间都是传说,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不准也是说得过去,要是准成甚么似的,皇宫里的各位娘娘早用上了。
冯佟氏虽说对李氏有些忌讳,不敢似过去对待王氏刘氏那两个蠢货一般明着糟蹋,可让她就这么安稳生下儿子,冯佟氏又实在不甘。老爷正值壮年,渊儿又不争气,待他百年,万一将这偌大家业给了那李氏的儿子,可如何是好?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汉武帝、唐高宗,哪个不是喜爱幼子,弃嫡长而传位于幼子?
故而,她才急切地想知晓,这李氏到底怀的是男是女,若是女娃,便大好特好,若是男丁嘛,定要想些应对的法子。今儿这事有了眉目,虽说是一半的成算,饶是如此,也让她的心好受了些,也比不上不下吊着强。
不过......将这人的话在脑子里过了过,琢磨了一个来回,有些不对劲啊。
冯佟氏疑惑,问他:“李大夫,你说六个月才能瞧出男女,且还不一定作准,那如今才五个月,岂不是更不准了?六个月才有五成成算,那五个月几成啊?”
李大夫一怔,摇头道:“胎儿在母体六月成形完毕,五个月是根本没长全的,是瞧不出来男胎女胎的。”
闻言,冯佟氏腾地立起身,这整的甚么事儿啊,不瞎耽误工夫嘛,诊不出来方才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事儿似的,耍她玩呢。
李大夫也不是个愚蠢的,见她这番作态,已然明白些她方才话意,便道:“太太稍安勿躁,那李姨娘确实是怀胎六月了,胎儿已成形,呼吸可闻。”
“甚么六月,明明是五个月的身子罢?”二月二她还给李氏送了药,月底老爷才传回有孕的信儿,要纳李氏。该是二月中怀上的才是,满打满算五个月的身子。
捋捋胡须,李大夫直摇头,自信道:“旁的老夫不敢作准,可这月份却是能说准的,正月中旬受孕,如今是七月中旬,恰恰刚满六个月。”
冯佟氏一急,冲口而出:“怎么可能是正月,她明明吃......”
被宋嬷嬷一拦,眼神示意下,她意识到自个儿失言,猛地截住口,不敢多加透露,转声问他:“李大夫,若孕妇吃了红花,孩子还能保住么?”
“那定是保不住的。”
对啊,根本是保不住的嘛!冯佟氏这回不顾奶娘阻拦,坚持开口:“那你可瞧仔细了?李氏肚里的不是死胎么?”
听到这里,李大夫是彻底明白了。宅门间的争宠他见得多了,也不感到惊异,与他无干,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沾不到甚么腥。
“脉象有力,胎体健在。若是在有孕期间误食了落胎之物,胎儿若底子坚强,侥幸为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不过......”
见冯佟氏主仆两个竖耳听来,颇有些期待的样子,他也没令她们失望:“想必这孩子在母体内受损,即便长成落地,将来也极有可能是个病弱或残缺之人。”
送走那李家名医,宋嬷嬷立在二门下,默默朝天拜了几拜,求佛祖饶恕她。生平害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双手沾满血腥,哎......
待她回到正厅,冯佟氏正冥思苦想,朝她奇道:“奶娘,你说那李氏自个儿怀孕几个月,她能不知道?既然晓得吃那红花时就已然有孕,那她知不知晓那孩子是个废人了?”
“老奴猜定是不知晓的,要不然,哪会还想生下来,还不扯个名目流了?地滑摔一摔,桌角撞一撞,又不是不能生了,哪能要个累赘,徒惹老爷失望,也断送自个儿前程?”
没错,有理。冯佟氏眼睁大,神神秘秘猜测:“诶,奶娘,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月初时,侯爷寿辰,李氏不是摔了么,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宋嬷嬷点头抿唇,深以为然:“极有可能,不过倒没摔出她想要的结果。”
撇撇嘴,冯佟氏又嫉又恨,嘲讽道:“我就说她那贱种是个铁打钢炼的,药毒不死,摔也摔不掉,端的是哪吒三太子转世。”
想了想,她一脸跃跃欲试,“奶娘,你说我要是去跟老爷说这事,他还能让李氏将那残废贱种生下来?”
听了这话,宋嬷嬷有些于心不忍,阴差阳错下将个孩子致残,再致死,这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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