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雪一面还往钟友诚那边警惕地看着，一面坐进了车里，关好车门，说：“带我去超市吧。”
胡斌故意地一般，把车开得和散步一样，极其地缓慢，致使钟友诚的身影，一直就映在倒车镜上。
黎小雪也不便叫胡斌把车开快，只尽力地不往倒车镜上看，好像，她看向倒车镜里的钟友诚时，一样会给钟友诚看到她自己。
胡斌拿眼角观察着黎小雪，不时地，会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上一下。
黎小雪知道胡斌的笑与她和钟友诚有关，心里面不快，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怪自己不应该坐进胡斌的车。
“伯母还好吗？”胡斌终于开了口。
“还好。”黎小雪简单地回答。
“你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有什么事儿吧？”胡斌又问，眼睛却看着倒车镜。
“没有。”黎小雪嘴上否定着，头却不经意地摇了摇，带出一些疲惫的样子。
“你们这些好孩子啊，活得就是累。”胡斌说着，又摇头笑了笑。
这一句话，倒好像说中了黎小雪的心。黎小雪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一堆死肉，堆祟在车座里，骨头也没有了。
“干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沉重呢？”胡斌继续又说着，“人生在世，屈指可数，也就那么几十年。哪怕高寿，一百岁吧，算来，也就那么三万来天。除去懵懵懂懂，病病秧秧，真正过着的日子，又有多少呢？可话说回来，谁又有那么长寿？说句不好听的，三分之一的生命，咱们这也都过去了。再刨去这里面三分之一的睡眠，三分之一的工作，再有耽搁到这上，耽搁到那上的时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又有多少？上学的时候呢，你不是闷头学习，就是搞各式各样的校内活动，看着真是有为，可，你看看现在的你，是不是真的就比我这样吊儿郎当的家伙活得好呢？何苦这么为难自己？生活一天，就应该快乐一天。”
黎小雪的三观当然不能完全地接受胡斌这样的说辞，懒懒地，只回应到：“大家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吧。我现在觉得也挺好。”
胡斌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又说：“不错。真要是让你花天酒地的，你可能还就适应不来。你是惯于苦中作乐的。稍微地放松一点儿，你可能就受不了了。我爸爸的爸爸，哦，就是我爷爷了，经常会和我爸，也和我讲什么艰苦朴素，结果，我爸可真是艰苦朴素了，攒了一辈子的钱，临了，除了自以为是的安然，一件像样的衣服也都没有穿着过。去他妈的！这钱都给谁挣着呢？我是没有半年就把他一辈子攒下的钱给花光了。他上天有灵，准会骂我畜牲呢。叫他骂去好了。反正，他也骂了我十多年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像他老人家活得那么憋屈。我大手大脚，其实倒从来也不缺钱花。人其实就是这样的，算过来，算过去，总也有算不到的地方。活一天，是一天。”
黎小雪不知道胡斌是不是有意地在给自己洗着脑，有些不屑地，就转过了一些脸，不小心，又看到了倒车镜。
倒车镜里，钟友诚还是那样无精打采地走着，好像，跟随在她黎小雪生命里的幽灵。
“要不要也带他一程？”胡斌忽然就又问了一声。
“什么？谁？”黎小雪吓了一跳，慌张地问。
胡斌又笑着摇了摇头，加大了油门，车子有如离弦的箭，“嗖”地，直窜了出去。
钟友诚的身影，变戏法一样，眨眼的工夫也没有，就在倒车镜里消失了。
黎小雪不由自主地倒回头看了去。好像，倒车镜里消失的钟友诚是那样的诡异！
而纵使回头，黎小雪也没有再看到路边幽灵一样走着的钟友诚。
胡斌在起了速的同时，调转了车头，已经改换了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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