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一隅,顶上的自然天光透过结实的木栅栏,投射在喜宁苍白的脸上。他戴着镣铐,盘膝而坐,脖颈处的数道疤痕表明他曾受过重刑,只是时过数月之后,伤口已然痊愈。
这里的其他囚犯被移往它处,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空气中还漂荡着熏香的气味,掩住了以往经久不散的秽气。
狱卒与锦衣卫被悉数支走,入口处有十余名身材粗壮的近卫把守。皇上远远凝视喜宁良久,而后缓步朝那边走去。
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喜宁。喜宁扭头一扫,猛然一怔,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伏地连连顿首,“陛下!您何必屈九五之尊来此污秽不吉之地?小奴三生有幸,此时还能亲眼见到陛下,小奴死而无憾矣!呜呜呜······”
听见喜宁的抽泣声,皇上驻足,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看来你在这里好吃好睡,也未受多少苦。”
喜宁再次顿首,“多亏陛下派锦衣卫前来看守,小奴感激涕零,否则,小奴非被刑部那帮人逼死不可!”
“逼死?”皇上逼视喜宁,目中有股透骨的冷意,“事已至此,你还想叫屈么?”
“罪奴不敢。”喜宁伏在地上,弓起的身形显得无比谦卑,“陛下也知道,先帝殡天前曾留有密旨,命京外藩王制衡京中亲王,小奴对先帝忠心不二,只是扮了个跑腿、传信的角色而已,望陛下明鉴!”
皇上一震,急忙转身,挥手示意近卫退到外面,而后皇上转视喜宁,“朕也是时隔多年才得知此事。”咬咬牙,“当年一族人被杀,你却孤身远道来京,不为泄愤,又是为何!”
“小奴绝无歹意,此心天地可鉴!那时辽东大军追剿兀良哈贼人,错杀无辜完全源于一场误会,小奴又能怨得了谁?小奴为了谋生,故而来京。陛下不妨想想,小奴近侍陛下多年,何曾起过半分的歹念?小奴在陛下身边近侍了十八年,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呀?陛下!”
皇上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十八年的往事,看里面是否出现过喜宁可疑的身影,答案是:没有!喜宁若想对他这个天子图谋不轨,似乎有的是机会,但喜宁总是表现得忠心耿耿,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皇上张目,脸上有分戚然,“别怪朕心狠,你谋害越王,不惜勾结瓦剌人,证据确凿,此事闹得文武百官尽知,朕不得不让你伏诛!”言毕转身就走,神色中有分决然。
“陛下!”喜宁眼珠一转,旋即磕头如捣蒜,“您还记得当年的传言么?‘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fēng_liú美丈夫’,‘龟蛇所宿,江南王府,吐哺之贤,庶人之命’,若日后果真如此,谁知届时志得意满的越王又会怎样?对许多事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陛下!”
皇上忿然转身怒视喜宁,“住嘴!死到临头,还敢搬弄是非,你是想让朕此刻便下旨让你伏诛么!”
喜宁的额头都磕破了皮,鲜血直冒,浑然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陛下仁德,而越王胆大妄为,就怕养虎贻患呀!小奴即便拼得一死,也要与某些人死缠到底,若陛下不信,小奴但求速死!”
皇上怒不可遏,猛然举起手,可是,接下来那只手却久久定在空中,终究是没有发出“来人”的号令来。
皇上转身而去,步态极缓。他在出口处静立许久,出门时脸上已无怒意,只剩些许的茫然之色。
喜宁赌赢了!
刑部尚书金濂快步迎来,期待着皇上下达让喜宁伏诛的旨意,最好是皇上准审讯官用刑,看能否从喜宁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出来。金濂不由自主地瞟了一旁的王振一眼。
皇上摆摆手,撇下下金濂,举步朝远处的郕王那边走去。王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郕王则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陛下。”
皇上打量郕王几眼,“郕王,你曾说朕或许不知越王心意如何,若草草杀了喜宁,越王未必领情。此言何意?”
郕王茫然翻了会白眼,而后一个劲地挠头,“呃······臣说过这样的话么?臣为何不记得了?”
“你总是这样,方说过的话转眼便忘得干干净净,何时才能长点心?哼,胡闹!”皇上嘴上训斥得甚是严厉,面上却是风轻云淡。
郕王嘿嘿直笑,一副欣然而受的样子。
皇上突然想起了兵部侍郎出缺一事,朝中重臣廷推时罕见地列上了素来不受他们待见的于谦的名字,且把于谦排在第一位,列为第一人选,而王振也在转弯抹角地替于谦说好话,瞧这架势,让于谦复职、回京出任兵部右侍郎俨然势在必行!可是,昨日皇太后的一番话还是在他脑中留下了些许的印记,这让他今日与郕王相处时不再像往日那么自在了。
“郕王,于谦已奉旨入京,不久后将复任兵部右侍郎一职。朕听说你曾为于谦说过好话,此事当真?”
郕王再次挠头,“哦,此事臣倒还记得。数年前于谦违制入京,被人弹劾入狱,臣听说于谦廉洁俭朴,一向爱民,故而所经之处,老百姓对他的评价极高。当时臣就想啊,于谦怎么会入狱呢?莫非这是讹传?臣差人外出打探此事,可那些九卿根本就不搭理臣派去的人,后来听说于谦出狱,臣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皇上静静注视郕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随朕去见见于谦。”
·······
雍肃殿内,于谦陛见之后,皇上并未准其告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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