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则不然,前朝中下级官员中还有一批硬骨头,如今这些硬骨头被杀的被杀,辞官的辞官,这对他这个内相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殿下,吕希可以不必致仕的。”
王振的言下之意是把吕希与那些“茅坑里的石头”作了区别,但这个心机极深的内相终究是对吕希致仕的简单用意做了过度解读。
“谁知吕先生是怎么想的?”朱祁铭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请殿下移步。”王振对朱祁铭的态度极好,根本就不像受过胁迫的样子,“朝中那些腐儒实在是不堪!洒家用些手段,让他们长点记性,也怪他们咎由自取!殿下能作壁上观,实在是难得,这让洒家明白了殿下的诚意。”
屁的诚意!本王不过是看透了而已,说到底,内官与外官谁主政都是一样,本王对台面上的那些人不感兴趣!嘴上道:“本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嗯,殿下当初所言非虚。就拿邦交一事来说吧,殿下留在京中能替皇上解忧,也让洒家的日子好过多了,洒家有意择个好日子宴请殿下,不知殿下能否赏光?”
赴宴?这可不行!本王不想掺合内外官之间的争斗,但也犯不着成为你的座上宾,而公然站在九卿的对立面吧?
“公公不是说要‘锦上添花’么?何不等事成之后由本王宴请公公?”
王振悠然一笑,“殿下莫急,皇后在替吕家长女说话;周妃也好像转意了,在皇上、皇太后面前不再提自家妹妹。周妃还说,她乐见吕家长女成为越王妃。”
周妃能有此好意?朱祁铭兀自不信,疑虑片刻,突然怀疑自己是否被此事折腾得有点神经过敏了,便自嘲似地笑了笑,“不知皇太后有何想法?”
“听说皇太后打算择个日子传吕家长女入咸熙宫谒见,而后即遣宫中内官、女官会同越府长史、纪善等官,赴吕家行纳采礼。”
朱祁铭顿感莫名的兴奋,恍如堕入了梦境一般。
突然,一阵女子的轻笑声传了过来,朱祁铭心头一惊,立马醒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与王振一路缓行,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假山附近。透过疏林的缝隙望去,见不足十丈远处,皇后端坐在亭子中,身前分站着两队妃嫔,其间依稀可见周妃的身影。
茫然望向王振,王振却是一脸的从容之态,只是示意朱祁铭驻足,并未催促他尽快离去。
朱祁铭耳边响起了方才皇上的叫穷声,心中念及绣品一事,就想乘机高声对王振说句一语双关的话,让此语飘入皇后耳中,以皇后的聪明伶俐不难会意,如此一来,自己与皇后又可再来一次默契了。
机会难得!可是,说点什么好了?犹豫间,假山那边又响起了说话声。
“今日是皇后千秋节,皇后娘娘免去了外命妇的朝贺礼,臣妾等人聚在一起猜灯谜,恭贺皇后娘娘寿辰,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乐事!”不知是那个嫔妃笑道。
皇后千秋节?该死,又忘了上表庆贺!
一念及此,朱祁铭心中刚刚冒头的暗语灵感便倏然溜走了。
一旁的王振方想邀朱祁铭移步离去,忽闻假山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声,便敛住移步的念头,好奇地望向亭中。
朱祁铭顺着王振的目光望去,瞥见一道婀娜的身影自林荫间飘到了亭外,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她是秦惠嫔。
在众嫔妃的嘀咕声中和她们冷漠目光的注视下,秦惠嫔驻足,躬身道:“臣妾偶感身子不适,故而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放肆!今天是什么日子?唯独你一人来迟,竟寻了个可笑的借口。还不跪下!”周妃厉声道。
柔弱的秦惠嫔头顶着烈日,跪在了被骄阳烤得炙热的石阶上,双腿着地时,一丝痛楚从她眼中掠过。
朱祁铭下意识地移目看向皇后,只见皇后正悠然举盏品茗,眼中有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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