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全捡起地上的两本册子,涨红着脸,嗫嚅道:“主子,您说的不是这东西吗?”
宇文睿也涨红了脸:“谁……谁说了?”
她梗着脖颈:“谁说这脏东西了!真是蠢材!朕、朕让你去找的,是……是那东西……”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申全都听不清楚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主子,您说啥?”
宇文睿又臊又烦,使劲儿挥了挥手:“退下退下!”
申全嘴角抽了抽:“您倒是说啊,奴婢再去找……”
“罢了罢了!朕困了!朕要睡觉!”小皇帝说着,甩掉鞋子,偎进床榻内。
这大日头里的,您睡得哪门子觉?申全颇感无语,“这两本……怎么办?”
“烧了!”宇文睿背对着她,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额……
申全无法,只得安安静静地退了出来。
浓雾,遮天蔽日。
天地间,除了白茫茫的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宇文睿在雾中摸索着。她有武艺傍身,倒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是困惑:明明前一瞬还在自己的寝殿中,何以突然间就跌落到了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
正思索着,眼前突地白影一闪,一袭素纱划过面颊,带着那熟悉的气息――
阿嫂!
宇文睿惊喜万状。她的目光循着那素纱看过去,不是景砚的背影又是谁?
素纱,红梅。正是前日阿嫂穿过的那件衣衫。
她想唤住景砚,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扼住了一般。
于是她加快脚步,想要追上景砚。
追着追着,景砚的背影却始终就在她眼前十步开外,无论她怎么样地奔跑都没法缩短距离。
宇文睿很是困惑,懵懂中,她想:追不上阿嫂,抓住她的衣襟也好。阿嫂有所察觉,定会回头等我的……
想着,她疾步向前,探手将一缕素纱攥在了掌中。微微用力,前方景砚的背影停住。随着那缕素纱缓缓滑过肌肤,景砚晶莹如玉的双肩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宇文睿的面前。那么浓的雾,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阿嫂……雪白的……膀子……
宇文睿嗓子眼一紧,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间像被一只手猛地攥了一下。
她意犹未尽,又去拉扯那幅素纱,她想要看得更多,就像那天看到的阿嫂美好的身姿。
可尚未拉得实诚,忽的红光大盛,眼前光景忽变――
阿嫂不见了,素纱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人。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武弁服,丰神俊朗,俨然就是奉先殿里挂着的明宗皇帝宇文哲!
宇文睿大惊失色:他不是已经驾崩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壮着胆子看向宇文哲的脸:修眉入鬓,炯炯有神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唇……还有,束在头上的鲜红龙纹发带……
这副模样,与其说是明宗皇帝宇文哲,不如说是自己!
除了高祖皇帝,也只有自己这个小皇帝喜欢戴阿嫂精心绣制的束发带……
“啊!”宇文睿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可那声音却透着无比的惊恐。因为,那个“宇文哲”正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从身边摸出一张金弓,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长箭,弯弓搭箭,箭头正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他要杀了我!
宇文睿想要挪动身体,躲开那支可能会要了她性命的箭,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用力也没法挪动分毫。
我要死了吗?
宇文睿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支夺命箭的箭头。
箭头!
嘶……
宇文睿倒吸一口凉气。这箭头她认得,当年,就是这样一支箭,射在她皇兄的胸口,夺走了她皇兄的性命。
难道,这也是她的宿命吗?
那支箭尚未射出,宇文睿已是心痛如绞:生死存亡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万里江山,不是自己年纪轻轻就枉死;她想的是,若是她一朝身死,阿嫂会如何伤心。阿嫂应该会很伤心吧?可是,这世间无论谁再死去,都没法令她像伤心皇兄之死那般难过,包括自己,对吧?
常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宇文睿却觉自伤自怜:她短短一生,富有四海,却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同赴黄泉。
她胡思乱想着,“宇文哲”已经拉紧了弓弦。
“铮铮”的弓弦声响,宇文睿仿佛听到了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不容她多想,“宇文哲”手一松,“嗖”的一声,箭簇直直朝她的胸口劲|射而来。
那一瞬,宇文睿悲从中来,她痛呼一声:“阿嫂――”
宇文睿惊起,汗水顺着脸颊、额角涔涔而下。她大口地呼吸,才勉强压下了狂跳的心脏。
“陛xia!您怎么了?”门外伺候的纯钧听到小皇帝的惊呼,忙进来查看。
宇文睿疲惫地摇了摇头:“不妨事,梦魇着了……”
她挪了挪被压得麻木的左半边身子,只觉得浑身黏腻,想来是做了噩梦惊出的冷汗。
“可要奴婢请太医来?”纯钧不放心地又问。
“没事儿,”宇文睿使劲儿搓了搓脸,“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
宇文睿抬腿刚要下榻,突觉身|下不对劲儿。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大眼睛再不敢和纯钧对视,别别扭扭地吩咐道:“备水……朕、朕要沐浴……”
纯钧一愣:皇帝从没有白日沐浴的习惯,这是闹哪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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