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馆,王车向高弼道:“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信胯下之辱尚且能忍,装疯岂非易事。”
“参军,我原知淮阴侯韩信原不屑与人比武,保全性命,今慕容翰性命无忧,为何装疯?”
“世侄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这慕容霸未死之事也就如今商旅稀少,这宇文都城内,无人探知。若往后天气转暖,南北商旅往来于途,消息必然走漏,到那时慕容翰处境堪忧。”王车见其还有疑虑,接着说:“慕容翰装疯之策迫不得已,且他这样一疯,恶名就会曝于北境。”
高弼转瞬明白了:“这就是,臭名远扬,不可闻。”旋即做出一个捏鼻子的手势,两人暗暗笑。
王车和高弼在宇文都城中盘桓数日,不久城中流传这一个笑谈:伯父杀了侄儿,脑袋受不了,坏掉了。亏得是王公,却也这般疯癫。
众人皆以其为谈资。
在这几日内,高弼和王车在宇文都城已将货物全部卖出,大赚不少。高弼听到此笑谈,心中明了,道:“王车所虑甚有道理,慕容翰此恶名已然遍布北境,寻常之人只当笑谈,我燕国必觉奇怪,派人追查。”
“你可知,慕容翰和当今燕王在庠学念书之际,素喜孙子六韬一类兵书,汉学典籍属此二人最为精通”王车缓缓道,“孙子兵法变化莫测,更兼三十六计简便易用。”
“怪不得王参军说,此事怪异,原来慕容翰疯癫,就是假痴不癫咯。”高弼喜道。
“孺子可教。”王车道,“这几日我观慕容翰之言谈举止虽与常人迥异,然其中还是有规律可循,你可知?”
“参军所言其每日必到各处城门处跪拜乞食,是否?”高弼眨眨眼睛想了想。
“诚然,所见甚明。”王车对高弼不住的赞许,“我观慕容翰必有归国之意,如此,退市闭门趁人少之时,你悬步摇于车头,从其身旁路过,必有回应。”
晚些时候,太阳西斜,这北境的夜来的也分外的早。
只听见叮铃叮铃的步摇声在这空旷的道路上回响。车缓缓的经过了慕容翰的身旁,慕容翰浑身恶臭,污秽不堪,众人纷纷躲避。却见其缓缓爬向那个马车,见状,路上行人啐了一口:“这个不要命的,谁见了谁倒霉。”
只见慕容翰,站起身子,深深凝望马车,长久的不说话,击打着自己的胸膛,向王车点点头。
突然一股清泪从慕容翰眼眶中流出,慕容翰意欲上前,王车对他摇摇头,此二人心中已明了。
缓缓的王车才把马车牵走,骑马上车,王车与高弼相顾无言,车身在夕阳下倒影悠长。
太阳落山了,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启禀我王,北边传来消息。”夤夜,国相封弈携内史高诩,急匆匆的进宫,直趋王宫内室,这慕容家的宫廷虽形制与中原略仿,但毕竟还保留着部落习气,没那么多礼数。走过前朝殿堂,过甬道,便来到内廷。封相掌国事甚久,不必通报守卫就能进王城。
“速速掌灯。”慕容皝忙唤内侍,点亮寝宫的夜灯,“国相,不必拘礼,速速进来。”言罢只见封弈随内侍直趋燕王寝殿。
“启禀我王,王车已回报,慕容翰确有归意,当下谋划最要紧的是如何将慕容翰全身离开宇文部。”高诩不等燕王更衣,急切的就向燕王禀告。
燕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披了一件狐裘就出来了。
“国相可有主意?”慕容皝问道。
“若派兵营救,毕竟身处敌境,多有不便,若暗中转运,慕容翰身形高大,宇文都城门各处俱有守卫,若逢查验,事毕泄。”封弈看来对此事思虑甚久。
“既如此,若翰兄,能自己策马逃回,甩开追兵,那此事可成。”燕王深思道。
“王上,王车也有此意。”国相回道:“王车此去宇文部多日,据他禀报,慕容翰已在宇文都城装疯卖傻多日,守备之人俱已松懈,其人目前已在宇文都城内可以自由行走,若寻得一匹良马,配以称手兵器,择一良时,相机出逃,此乃万全之际。”
“既如此,那何不快快寻良马,打造称手兵器。”
“启禀我王,良器易得,良马难求。”内史高诩说道,“当今天下,称雄于世莫不如骑兵,而军士所乘之马匹俱受管控,岂不闻,千金易得,良马难求。”
高诩所说在理,自从晋室南迁,失北方马场,虽屡有北伐之举,但止到河南之地,何也?缺少良马。靠运河到淮北已是极限。再往北便是那河北开阔之地,骑兵冲杀,步兵岂能抵挡,故晋室再无染指。
高诩接着说道:“且不闻晋室,居于江南,物资丰盈,然良马确是我北朝万不可交易之物。今我鲜卑三部,俱以骑兵称雄于世,宇文部尤出良马。今若骤然牵一匹良驹入敌国之都,恐早非议,行未成而事已泄。”
“既如此,依卿之意,当如何是好?”燕王焦虑的问道。
“莫不如偷。”高诩暗道。
“我岂不知,马素通人性,非主人者,轻易不肯与之骑,莫如偷者。”燕王懊恼高诩说话草率。
“臣再禀我王,王车多年经商,于这商队之中有一相马者,此人素知马语,通马性。先前因不知其意,未曾告诉我王,今情势危机。臣闻我棘城之内已然有传言,慕容霸未死只落马,王伯父箭下留情之流言。臣恐若迁延时日,商贸频繁,此传闻定会于宇文部内不胫而走,若有旁证,万事皆休。”封弈从旁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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