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郎却仿佛充耳未闻一般,挑着水便想要朝着大宅中行去。
段怡仔细的看了看那少年,他黑得前脸同后脑勺没有啥区别。
“先生,你感受一下,这可是您被红烧之后上了色?我同苏筠便是再本事,那也能打娘胎里便当了爹不是?”
段怡转过身去,神色复杂的看向了祈郎中。
祈郎中丢了鞋,先前又被苏筠挑飞了,在地上滚了滚,衣衫皱巴巴的,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此时已经呆若木鸡,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听着段怡的话,他回过神来,哈哈笑了出声,“小娃娃找不到老汉,也不能随便认爹不是?我们这一派,满门孤寡,比那大和尚都清静,哪里生出了楞个大的小娃娃。”
他的话音刚落,那已经走到大宅门前的少年郎,又咚咚咚踏着步子走了回来,他将那两桶水往地上一搁,提起其中一桶,毫不犹豫的朝着祈郎中泼去,然后将桶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祈郎中正张着嘴说话,猝不及防的被灌了一大口水,那井水带着青苔独有的生气,让他胃中一阵翻涌。
段怡同苏筠,默契的一个箭步,护在了祈郎中跟前,神色冷了下来。
“这是你们百农山庄的待客之道么?林公随便拽了个小子喊爹,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就要人强行认了不成?”
“就算他是我师父的真骨血,那又如何?要动我先生,得先看我段怡答应不答应。”
一旁的苏筠听着,长枪一晃,补充道,“还有我苏筠。”
虽然她成日里惹祈郎中生气,可这么多年,讨嫌的糟老头子却是待她挖心掏肺的。
她要离开锦城,祈郎中二话不说,连祖产都卖了,拿着钱便随着她离了故土。
她这辈子,是要骂骂咧咧的给先生养老送终的。
段怡想着,余光一瞟,只见祈郎中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
若换做平日,他早就跳起脚来,痛骂不止了。
“景泓,你这是做什么?”
那百农公林渊,横了景泓一眼,对着段怡拱了拱手,“段使公莫恼,这孩子……唉,说起来也是一段孽事,但老夫敢用今年的收成发誓,这孩子,的的确确是祈先生的亲子。”
林渊说着,朝着屋子里唤去,“豆娘,你去准备衣衫,还有热水,让祈先生沐浴换衣。”
段怡眉头一挑,见周遭已经有了人围观,给了苏筠一个眼神,二人一左一右的扶着祈郎中进了屋。
这林家的宅院,同常见的豪门大院不一样,里头修建得十分的质朴,都是青石砌的,一看便十分的结实,一进门,直接是一片巨大的晒谷场。
瞧着竟是同从前他们在青牛山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穿过那晒谷场,便进了堂屋里,祈郎中湿漉漉的站在那里,也顾不得跟秋田去,只盯着那景泓看。
景泓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别过了头去。
“多年之前,我科举未中,夫人离我而去。并不存在任何休妻之事,我那夫人,亦是不叫豆娘。”
“夫人离开之后,我心灰意冷。直到今日,这两个小的……”
祈郎中说着,自嘲的看向了段怡同苏筠。
“直到今日,这两个小的还笑话我,当年上吊未遂。此后我同其他女子,并无瓜葛。不知林公凭何这般说?”
祈郎中说着,却是一脸的沉重,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渊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也是豆娘病逝的时候,方才告诉景泓的。景泓,把你阿娘留给你的玉佩,取下来给你阿爹。”
那个叫景泓的少年一动不动的。
等到林渊瞪他,他方才不情不愿的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取了下来,“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认什么爹。外祖父若是不想我留在这里,我离开便是。”
林渊一听,亦是火了,“这是你阿娘的遗愿。”
林渊从他的手中拿过玉佩,递给了祈郎中。
祈郎中接过一瞧,却是两眼一黑,撅了过去。
段怡瞧着不对,忙伸手一拦,直接接住了他,然后猛的掐了掐祈郎中的人中,将他救了过来。
祈郎中眼眶一红,握着玉佩的手都在抖。
“这是当年,我同夫人定亲时,我给的聘礼。”
林渊瞧着他的模样,亦是唏嘘不已,一旁的景泓,更是神色缓和了几分,寻了个角落,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
“豆娘临终之前,方才同我们说出真相。说她年少之时,性子倔强。”
“她性子直,不会女儿小意,亦是不会说软和的话。她说你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就应当封侯拜相,成为国士。”
“是以她时常凶巴巴的催你,叫你进京赶考,说那些硬邦邦的话。”
“可你没有考中,她从未怪过你……”
祈郎中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接过了林渊的话头。
“我们是年少夫妻,性子并不相和,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吵。”
祈郎中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林渊,见他坐在角落里,却是别扭的竖起了耳朵,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成亲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我几次落榜,本已经是心灰意冷,回到家中之时,又听见她找人算命,问我可能考中?那算命先生,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金榜题名。”
“我们大吵了一架,都说了许多重话。我知晓她心气高,一气之下,叫她另嫁他人。她亦是气急,只骂我没有出息,说一定要做那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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