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停深吸几口气,才将心中躁动强压下去。
“并非我不依不饶,实是张相爷遇刺身亡,非同小可,陛下命我彻查此事,还请王爷体谅,让我进入内搜查,了结王爷夜闯城门一事。”
晋王冷笑:“你既然是奉旨,那我不能阻拦,你搜吧。”
说罢,侧身一步,让出一条道。
苏停挥手,让十来位禁军入内搜查,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晋王如此爽快让人进去搜查的原因。
山庄深阔,能藏人之处无数,这十来人进去之后,如同泥牛入海,没了踪影。
他向晋王告了声罪,命其他人依旧守在原地不要动,亲自又领了十个人进去搜查。
他们还在前院搜查之际,宋绘月和银霄已经到了后院。
宋绘月对这里十分熟悉,借着月色从偏僻小道上走,一路走到后花园里,找到细犬出入的狗洞,一头钻了出去。
两人出了狗洞,也不停留,径直上山。
山中尽是老树,虬根盘郁,粗枝错落,在月色下,落下参差的树影,宛如张牙舞爪的妖魔,刚上山时还有道路,之后便再没有路径,满地都是苍苔碧藓,乱草蓬出了半人高。
银霄披荆斩棘,鼻尖轻轻地吸着气,涌进来的不是脂粉香气,也不是宋绘月身上的气味,而是漫山遍野的草木气息。
一只黑色的大鸟藏在树冠之中,发出呕哑嘲哳的怪叫,让他灵魂归位,看到了一直在自己身侧的宋绘月。
“大娘子......”喉咙里滚出来低沉模糊的声音,因为太久不曾开口,舌头和嘴不协调,声音无法突破到宋绘月耳边,只在嘴里打转。
宋绘月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扭头看向了他,因为瘦削了许多,所以眼睛显得很大,眼珠子又黑又亮:“银霄。”
银霄再次用力调动着自己的口舌和喉咙,这次终于发出了正确而沙哑粗粝的声音:“大娘子!”
他的眼睛也变得很亮,因为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感觉到了月冷风高。
噩梦过去了,世界不止有黑暗,而是五彩斑斓,十分绚丽。
宋绘月心里格外平静,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心想:“张旭樘,你可别死了,我们的帐还得接着算呢。”
紧接着,她继续和银霄行走在崎岖山路上。
冰轮映照万里河山,就在他们二人慌不择路之际,苏停咬牙切齿的出了晋王别庄。
他大张旗鼓,结果连根刺客毛都没见到,大失所望,骂骂咧咧的骑马回城,继续搜捕。
黄庭和王府护卫匆匆赶来,和苏停擦肩而过,收拾庄子上的残局,黄庭听到晋王饿的肚子直叫,连忙张罗了一桌席面。
晋王坐到桌边,看着满桌酒菜,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捡了几口饭菜来吃,周围如此安静,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咀嚼声都过于刺耳。
今天是中秋,他以为宋绘月会来王府上看宋清辉,所以早早打扮妥当,盼望着宋绘月前来过节。
先是刘琴拎着一盒小酥饼来了一趟,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了几句客气话,随后又是谢川领着谢舟,谢舟抱着他那漂亮的儿子一同前来。
小谢年幼,然而已经颇知人事,嘴里嘟嘟囔囔的指这要那,一会儿要下地自己走,一会儿要往谢舟身上爬,最后在书房撒了一泡大大的尿。
谢舟当即表示这是一泡童子尿,延年益寿,又说晋王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简直是要开屏,谢川眼看着儿子要满嘴胡诌,慌忙告辞,一手抱着兴高采烈的小谢,一手推着意犹未尽的谢舟,三父子言行各异的离去,同时带走了王府中的热闹。
晋王等了又等,因为穿的单薄,打了好几个喷嚏,一直等到要进宫,都没能见到宋绘月。
谢家人说宋绘月也不去谢家过节。
那时候,他和谢家人都不知道今年的中秋夜会如此热闹漫长。
到了现在这个时辰,晋王确实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他吃不动,勉强吃了些饭菜,起身回到屋子里,又打起了喷嚏。
三个喷嚏过后,他感觉鼻塞的厉害,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流的没完没了,使劲一揉鼻子,眼泪越发汹涌。
黄庭暗道一声不好,吩咐内侍拿着王府的牌子进城去请太医,又叫人抬热水进来,同时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请晋王沐浴更衣。
晋王心里好像窝着一团火似的,也急需水来浇灭,因此点了点头,去沐浴更衣,洗漱过后,随意穿了身衣裳,回到屋子里坐下。
他一贯打扮得体,此时身上却是紫衣绿裤,颇有几分花红柳绿的春意,若是让谢舟看到,当场便能怀疑晋王的脑子让宋绘月带走了。
黄庭没有谢舟的胆量,因此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而晋王对自己的穿着不妥之处也丝毫没有察觉,只盯着墙角一只装石榴的篦箩看。
这是宋绘月编的,本来放在王府中,后来出城打猎,他想到山上装些野果子给宋绘月,就带到了城外,可惜山上野味多,却没见野果——这附近的村民三不五时就上山,山里的枣子树都给薅秃了。
后来黄庭就用来装些买来的果子,放在屋子里。
看着这只篦箩,晋王忽然上前将其提了起来,倒出里面的石榴,石榴滚的满地都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而是撕扯着脱了外衣,抱着篦箩上了床。
鼻子里闻着竹篾的清香,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心想宋绘月一定会回来,若是她回来了,能不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可她若是不回来呢?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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