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中气味散去,晋王才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等一等,李霖那里的东西正在查,查出眉目之后,直接交给禁军,由禁军呈给今上,让今上彻查。”
谢舟低声问:“今上会查吗?”
晋王笑道:“会查,今上最恨的就是旁人觊觎他的东西,偏偏他又攥不住。”
然而他所说的眉目,一直未曾出现。
李俊像只鹌鹑一样藏在宋家,宋绘月去茶坊,他也去茶坊,宋绘月回家,他也回家,俨然成了宋绘月的跟屁虫。
但张旭樘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日子一直太平到了端午月,五月二十是今上生辰,也称之为天宁节。
端午本是恶月,有言“生人不详,男害父,女害母,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今上登基时,司天监曾进言将今上的生辰日改为十月,裴太后却不许。
她言今上为真龙天子,何惧恶月之说,今上贤明圣德,玉宇澄澈,也无不详,今上的生辰就没有改。
初三那天,天气已暖,厚重的冬衣总算是除去,码头比往日还要热闹上几分,官船挤挤攘攘,船上既有今上天宁节要用的贡物,还有各省的孝敬,全都赶在初五之前进京,不然误了节日,孝敬就失了诚心。
至于孝敬谁,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河道还未清淤,水有深有浅,为了早点进码头,全都争先恐后地往水深处跑,越是靠近码头,就越是要快,船上的鲜货才能更快的下船。
于是在码头附近,各报家门,官小的让官大的,成了奇景。
其中就有蜀州、苏州两家织造署,这两家不对付许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州织宋锦、金陵云锦天下闻名,蜀州织蜀锦、忻城壮锦照样是盛名在外,都奉于宫中,只是随着贵人喜好,这四种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眼下在水面上见了面,要争那一丈之地,押锦缎的押官就恨不能挽起袖子,把对方给掀到水里去。
蜀州押官大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船上的可都是蜀锦,宫里娘娘等着用,要是晚了,你们赔不起!”
苏州押官拿一根篙子向蜀州的船一阵乱戳:“呸!我们的宋锦也都是娘娘用的,就显你们高贵了!”
“哟,你们还织宋锦啊!”蜀州押官对着属下大笑,“我怎么听说他们现在都织织金锦啊!眼睛得晃瞎了好几对吧!”
在一阵哄笑声中,苏州押官喝骂道:“朝廷摊的织金锦,难道你们不用织?少在这里装清高!”
“我们是织了,可没把眼睛织瞎,你们那料银,也晃得眼睛疼吧!”
“少他娘的污蔑人,你们才让料银晃得眼睛疼呢!金丝银线都丢了好几船!”苏州押官继续拿着篙子捅。
“放屁!”
两条船各自开始乌烟瘴气的放屁,又拿篙子乱七八糟的乱捅,捅的船身咚咚作响,正在吵闹之时,忽然身后的船全都慌慌张张的撑起篙子,往两旁让去。
织造署两条船也停下手,各自皱了眉头思量,见身后的船也有挂着“转运司”灯笼的,都让开了,也连忙吩咐自家把船撑开,让出一条宽阔的水道来。
在茫茫水面上,驶进来两条福船,那船桅杆上高高的挂着个一串大红灯笼,等那船走近了,灯笼上的字号才让他们看清楚。
“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
虽然上面没有挂着张家的名号,可谁都知道两广路和张家是同气连枝,去年两广路因为税银案,几大监司、知州、都让今上撤职查办,倒张派趁机塞进去了自己的人手。
两条大船浩浩荡荡而来,也不知道里面是倒张派还是张派,如果是张派,那么富庶的两广路,就还是在张家手中攥着。
在灼灼目光之下,这两艘船旁若无人的驶进了码头,码头上原本在卸货的船全都撑开,让出了位置。
虽然没有张家字号,张家却无形中支配着码头上的一切,连两广路的船都能受到格外优待。
船靠了岸,船上的人满脸严肃地放下艞板,立刻便有力夫走上前来,站在两旁,只等船上的老爷们下船了,他们就马上开始下货,一点时间都不耽误。
一群人簇拥着头船上的人下来了,此人名叫原晔,乃是广东南路新任帅司郑倥的幕僚,奉命将两广路的生辰纲送入京都。
原晔看一眼繁华的都城码头,呵出一股笑声:“还是京都好。”
旁边伺候他的人笑道:“可不是,天子脚下。”
原晔又轻笑一声,这回没言语,只在心里想:“也是张家脚下。”
他兴致高昂,却没有马上就去张府拜见,而是先去自己在京都置办的宅子里安置,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妥当,及至打听到张相爷下了都堂,张家大爷也下了值房,才带着名帖前往张家,从正门递进去拜帖。
在门口等了不过片刻,张旭灵便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
原晔见了他便要跪,张旭灵连忙用力地扶住了他:“不要见外,快进来!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大爷!”原晔激动地站直了,“多年没见大爷了,大爷越发的稳重!”
张旭灵看他激动的眼眶泛红,不禁一笑:“也就你还惦记着我。”
“我一天不曾忘记大爷,若非大爷收留,我哪有如今的光景。”
张旭灵领着他去书房:“不要说收留,是你自己有本事,不管哪个帅司都撼动不了你。”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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