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六年,二月初,彭城刺史府,自收复徐州后,祖逖就将治所迁回这里。
“兄长,南阳王称帝了!”
祖逖刚刚喝完手里茶杯里的茶水,听到兄弟祖该的汇报心里不由地一愣,盘桓了几息才回过神来问:“辽东有什么动静?”
“辽东除了谴责之外,暂时没听说有大军调动,甚至连镇北将军仍然滞留蓟城,似乎没有西进意图。如今外界都在谣传,说镇北将军早与南阳王暗中达成和解,谴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祖逖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镇北将军会是大晋忠臣吗?”
“兄长怎会有此疑问?你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祖该满脸惊讶,不知祖逖所言何意。
“现在辽东推行的政策与大晋完全不同,镇北将军就像是另造了一个世界一样。而辽东又是如此成功,谁能保证日后镇北将军不会将辽东模式推广至整个天下。到那时还会有大晋的立足之地吗?”祖逖既不高兴。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道。
“兄长,以前你不是挺欣赏辽东推行的政策吗?”
“到了现在我一样欣赏,只是随着胡虏势弱,而辽东日益强大,某不得不担心日后镇北将军会成为第二个魏武晋宣!”
说白了作为晋室忠臣,祖逖担心卫朔篡夺晋室江山。以前这种感觉还不明显,而今随着辽东愈来愈强盛,他内心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不能吧?卫兄弟不是那样的人!”祖该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唉,别忘了魏武帝一开始的愿望也不是当个汉征西将军!这种事走到最后根本就不受个人意志左右,说实话我自然也相信卫兄弟不是狡诈野心家,可是当辽东实力增长到一定地步是,有些事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去年腊月你也曾跟我一起到过辽东,在那儿你可曾感受到辽东对晋室的忠诚?辽东上下可曾将大晋放在眼里?他们只以镇北将军唯马首是瞻,根本就不知晓天子为何物!这与汉末形势何其相似?”
“某敢断言别看眼下辽东一副毫无动静的样子,那是因为以南阳王的实力还不足以让辽东大动干戈,仅仅朔州驻军就足以攻下长安拿下司马保。”
“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随着辽东全取雍秦两州,其实力必将大涨,未来将再也无人可制约其发展。万一真走到了那一步,你说我祖家该何去何从?”
辽东一旦另建国家,祖氏兄弟夹在中间将左右为难。祖逖一方面为忠义所困,另一方面他已意识到大晋气数已尽,祖家势力在辽东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兄长,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祖该到现在仍然不愿相信祖逖说的话。
祖逖轻轻地端起茶杯,看着茶香就着热气慢慢地飘了起来,不由地吸了一口气让清香充满自己的肺部,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满是忧虑地解释道:“你知道年前在蓟城与刘越石相会时,谈起辽东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众所周知辽东通过学堂制培养了大批人才,然后又通过科考将其招致麾下,经过一番简单培养,再派到各地充任官吏。因为学堂教授的学问都是有利于辽东统治的学说,根本和大晋没有一丝关系,相反却有很多批判大晋各项政策的文章出现。”
“结果从学堂走出来的学子多是对晋室态度说不上太好,甚至还抱有一定敌意。再加上大晋这些年做的真不咋地,远远不及辽东辉煌。等再过几年,当数以万计的辽东士子成为辽东真正的中流砥柱时,天下真要江山变色了!”
听到这儿祖该脸色突变,这些年辽东的确是战绩辉煌。先是光复幽燕,接着逐鲜卑于辽地,定拓跋于阴山,平匈奴于并州,安南洋于海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光耀青史的大功!
辽东各家报馆已经在拼命为镇北将军摇旗呐喊,有些狂热露骨者,甚至将其比作汉光武帝,功绩直追前贤!
与之相比,大晋朝廷就比较难堪了。
辽东与晋室两边表现的巨大落差,很容易让人与汉末以来频繁的改朝换代联系起来,从前魏受禅于汉,再到司马氏入主,最后胡马入主中原,百十年间改朝换代的速度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那兄长心中可有对策?”
“我连自身问题都没法摆平,对此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祖逖也曾好好研究过卫朔,表面上看卫朔是个英明神武且忠于晋室的人,而且他还善于把握机会,更善于利用机会为自己牟取利益。
其实接触时间长了,祖逖再次看卫朔就不像以前那么单纯。知道卫朔不是像他那种大公无私的人,跟他心目中匡扶社稷、中兴晋室的英雄有些差距,而且永远也成不了周公。
仔细想想这几年,卫朔行事无不是打着讨伐胡虏的旗号来扩充辽东的实力,同时提高自身威望。在祖逖看来卫朔所作所为无不跟魏武晋宣一样,都是在处心积虑为日后夺取江山做准备。
一想到日后辽东要举旗推翻晋室,祖逖就不寒而栗。一旦辽东军南下,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就是挡在前面的祖家军。以辽东军的实力,祖家军如何会是对手?到时除非举手投降,否则等待祖家军的只能是灰飞烟灭。
……
就在祖逖在为晋室命运而担忧时,远在蓟城的卫朔已悄悄拉开了西征序幕。在莫含前往雍州坐镇后,少量精锐辽东军业已开始往蒲津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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