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笙故作不知,口气平静:“我都按照你说的与郭松说了。”
白衣女子漫不经心道:“他曾经与‘杨圣’打过照面,没有认出你吧。”
“他都不太敢看我,应该没认出我,放心吧。”爱笙余光扫向地上的空酒罐,上前拿下她手中高举的酒壶,淡然道,“枫灵,你又喝了好多酒。”
杨枫灵满不在乎地拿起另一壶来,掀开了酒封,清冽的酒香肆意传入鼻息:“爱笙,你记得这酒么,”
爱笙嗅了嗅酒香,觉得熟悉,回忆一刻才脱口念出:“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枫灵笑道:“我今天骑马去转,才知道原来这‘千千结’是西北边城所产,真是难得的醇而不烈。”
爱笙抬起头,仔细打量枫灵好似自嘲一样的笑容,忧郁道:“你有心结。”
枫灵双手于身后撑地,勉强支持起身子,宽和一笑,仿着爱笙的口吻:“何人无心结?”那眼神单纯明净,却又深不见底,与爱笙三年前的表情,竟是有七八分想象。
原来她二人间的字字句句,点点滴滴,她到底都是记得的。爱笙心头一软,绕到枫灵背后,忽然蹲身跪下,扶住了枫灵单薄的肩背,轻轻将身子贴了上去,头也枕在了她肩头。
枫灵一愣,没有动。
爱笙轻柔开口:“你来之后我一直没有问,只是想等你说,可你白日里无影无踪,晚上就泡在酒罐子里,藏形匿迹,不肯见人。你,你和公主之间,究竟怎么了?”
枫灵沉默一阵,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敢猜测。”
“你们之间,毕竟一同经过了那么多……你真的舍得?”
“我能舍得哪样,我什么都不舍得……”枫灵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忽然转低,莫名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再想和爹下棋,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爱笙猜得出她心境转变,悠然叹息,没有说话,认真听着枫灵酒醉的絮叨。
“爱笙,这世界实在复杂,利来利往,叫人心寒。我今天经过边城,看到有个小村落,翻天覆地地追查盗匪。原来一个以盗墓起家的乡绅被盗了三两银子,盛怒之下就全村搜银,还叫了全村人到扬场上搜身。”枫灵苦笑,端起酒罐往嘴边送,却被爱笙牢牢把住:“你别喝了。”
枫灵酒醉之后手腕没什么力气,姑且松开了酒罐,后撑的手臂一松,陡然落到了爱笙怀里。她狼狈坐起身来,继续说道:“不过三两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他却兴师动众地如此翻找。最后查出来发现是他拖欠了家中长工的饷钱,导致长工家中无钱医病,才铤而走险,偷了银子。”
“本就是由盗墓起家,发财来自不义,却以此理强加于人。错在于己,他却滥用刑罚,将人打了个半死,若不是我及时制止,那人恐怕已经魂归泉下了。试想若是他辛苦劳作而无所得,会不会愤愤不平?若是他遭逢困难,风霜严相逼,会不会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他——”
枫灵说着说着有些气闷,竟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阵晕眩,扶着头沉思。爱笙知道一个月来枫灵喝了不少酒,头脑多少有些混沌,便伸手探向她额头,轻轻帮她揉着,指掌冰凉,稍稍缓和了酒热和不适,也稍稍清醒了些,声音变得低沉喑哑:“爱笙,杀父之仇,和一己私欲,哪个更重要?”
“这要看人,有的人可以原谅杀父仇人,却忘不掉侵犯他利益的人。立场的转换太过容易,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好像你今日所经历之事,便是盗本无义,却也有理由所限,也有高下之别,所以——”爱笙一顿,“我行事的标准只是,我在乎的人是否快乐。
枫灵没有多想,只是苦笑:“或许,几个公主里,最有公主心性和气度的人,其实是你。”
“有又有什么用?”爱笙幽幽说着,尽量平淡的语气中有着些许藏不住的意味。
枫灵没有搭腔,她不想顺着爱笙的口气往下说,便摇晃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到了书案前,随意展开了桌上一幅地图,却是一愣:“咦?”
爱笙也起了身,到了她身畔:“怎么了?”
“爱笙,这是中华全域图。”
“对。”
不是智彦国土,而是中华全域。枫灵一时沉默,伸出细嫩纤细的手掌,用指腹抚摸着粗糙的羊皮绘卷,勾勒着山川的形状和疆域曲折蜿蜒的曲线,一遍一遍,一遍一遍。营帐中只剩下了蜡烛跳动时灯花的劈啪声和手指走过绘卷的窸窣声响。
爱笙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中的闪亮神色,心头滑过一丝惊骇。
性情疏淡的杨枫灵其实也是有**的人,只不过,是藏起来了而已。是的,可以说她道貌岸然,但谁又有资格,说她道貌岸然。
谁没有**?
爱笙眼光流转,看着她取过朱砂笔,在智彦国境中纵着画下一条线:“五百里封地,差不多是这么多吧。”
爱笙淡然道:“几乎是智彦四分之一的疆域。”
枫灵转过头,看向爱笙,笑道:“舍不得么?”
爱笙摇了摇头:“没有,你的决定必然是对的。”
枫灵低声轻笑:“我这几日除了喝酒之外,已经骑马在整个智彦跑了一过。这片土地与中原接壤,却是贫瘠,不利于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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