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讨得皇上欢心,又惹得一群妃子盯着本宫不放,若本宫也似江婕妤那般,只怕将来被算计了,还蒙在鼓里呢。”说到此处,慕毓芫不免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江婕妤也太沉不住气,一点小事记挂到现在。在这后宫里头,谁没有几件烦心的事?都要像她这样,那日子也没法过了。”
紫汀垂首想了想,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要奴婢看着文才人?”
“不,她不是你能看住的。”慕毓芫象是说得有些疲乏,招手让双痕过来捶肩,自己往紫菀花软枕上靠了靠,敛色道:“你提防着江婕妤别再去找事,也替本宫盯着文才人一些,都不是省心的。”
紫汀叹了叹,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
慕毓芫理了理云鬓松散的发丝,吩咐双痕道:“你回头跟吴连贵说,找机会调几个人到凌波馆当差,本宫再三偏袒文才人,想来江婕妤已经记恨下了。”她说话的语调云淡风轻,众人却不免听出一身冷汗,皆是相对无言。
“启禀娘娘,懿慈宫来人了。”
慕毓芫闻言微微吃惊,握着紫绡纱丝帕的手紧了紧,微微蹙眉道:“怎么,难道太后的病又重了?快去,让那人进来回话。”
懿慈宫的宫人被领进来,叩头道:“启禀宸妃娘娘,太后今日精神好,想让娘娘过去说说话。太后还说,多日不见溟翎公主,让娘娘一并带过去瞧瞧。”
“好,本宫这就过去。”慕毓芫略微放下心来,象是有些不胜疲惫,挥手道:“你们都各自下去做事,别杵在这里。”略微想了想,吩咐香陶道:“你去清澜堂传文才人,本宫带她一起去见太后,也好全了她的一番孝心。”
懿慈宫位于东西六宫之后,偏殿居住着太妃们,正殿匾书----仪和正方,乃高祖皇帝的亲手御笔。众人连跨三道仪门方到内殿,廊上是两人抱深红旧漆柱子,一群着装清减的宫女呆立在侧,隐着些许晦闷之气。领头的宫人眼尖瞧得清楚,忙支使小宫女进去禀报,自个儿迎下来笑道:“宸妃娘娘,太后在里头问好几遍了。”
慕毓芫牵着溟翎公主的手,抬头看向藏青色的蝠纹寿字窗棂,恍然忆起多年前的旧事,出神半日才道:“嗯,文才人也过来了。”那宫人笑着往后打量了一下,略微点头便算作行礼,领着众人往殿内走进。
太后身着石青色刺绣缎服,盘桓髻上簪着几只素净的寿字金钗,脸色透着不常晒光的病态苍白,抬头淡笑道:“都来了,坐罢。”说着朝溟翎公主招了招手,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怜爱的抚摸了一阵,方才吩咐宫人先领下去玩。
殿内一阵沉默,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慕毓芫看了看文才人,目光流连在她急欲陈事的焦色上,心下体会的明白,遂起身微笑道:“文才人孝心诚厚,一直都惦记着过来看望太后,想来有许多有体己话要说。”
“不用,你先留下。”太后像是整肃了精神,抬手打断道:“你辖理着后宫诸事,没那么多闲工夫,哀家先跟你说几句。”侧首看了看文才人,又道:“秀姝,你原先没来过懿慈宫,先下去随便逛逛罢。”文才人微微一怔,忙福礼跟着宫人退下去。
慕毓芫替太后满了满茶水,轻声问道:“母后,近日可觉得好些?”
“什么好不好,那些都是唬人的话。”太后接茶饮了一口,慢悠悠道:“哀家的病不过是拖着日子,想来……”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倒呛的脸上泛起些许血色,喘息了一阵,忽而叹道:“秀姝这孩子,太固执了。”
慕毓芫有些不明其意,只好笑道:“文才人很懂得规矩,太后不必担心。”
“秀姝那点小心思,你断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碍着情面不说罢了。”太后双目微阖,缓缓摇头道:“你不必替她掩饰,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掩饰。她年轻不懂事,你好歹担待着些,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儿臣不敢。”慕毓芫向前欠了欠身,眼光却落在文才人带来的一叠佛经上,青油油的细薄竹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况且,文才人也不是孩子脾气,只瞧她给母后抄的佛经,便知心性稳妥大度。”
“哎……”太后突然悠悠叹了一声,淡笑道:“你只当哀家是护着秀姝,所以才这么说话,却不知哀家只是替她担心而已。”
慕毓芫不便多加辩解,只道:“是,儿臣聆听母后教诲。”
“你且放心,回头哀家自然会嘱咐她。”太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盒子,一脸庄肃的递给慕毓芫,自己慢慢的倚到团福软枕上,平声说道:“这是当初太皇太后留下的,可惜哀家却没能用上,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厚望。你的性子不似哀家这般懦弱,想来对你将来必有用处,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慕毓芫带着疑惑将盒子打开,展开内中细长卷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上面全是带着官阶的人名,既有京官,亦有外省大员,别的并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想来当年太皇太后心思深刻、谋虑甚远,所以才将这份法宝留给孤儿寡母依靠,只可惜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故人便已然逝去。
“当年,高祖皇帝驾崩,哀家只恨不得跟着他去了。”大约是年岁已久,太后的神情并不特别哀痛,缓缓说道:“可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晔儿又只是个孩子,这人世间竟有那么多丢不下,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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