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下再说。”明帝望着似曾稔熟的容颜,从前圆润可人的眼睛似乎已不那么明亮,而眼角的末尾已经隐隐生出细纹,自己竟然从未留意过,轻声叹道:“你近些日子可还好?天气热,好生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原本是难得的关爱之语,却让熹妃听得格外得伤感,颤声道:“皇上……,臣妾谢皇上的关心……”
“好了,快别哭了。”明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丝绢,递过去道:“朕今后会好生的待你,还有寅歆和寅瑞两个孩子,将来都不会亏待他们的。你也改一改自己的脾气,今后别再和其他嫔妃赌气闹事了。”
熹妃突然觉得莫名的酸楚涌上来,激得眼中泪水滚滚而下,抽噎道:“是,臣妾知道……,以后……,以后一定好生教导两个孩子,让皇上你放心……”
“那就好……”明帝的声音有些悠远,在空荡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深远无痕,身侧的熹妃哭得泣不成声,象是赌气多年的委屈都一并迸发出来。哭了半日方才抬起头,迷惑地哽咽道:“皇上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皇上?”
“朕今天来----”
该如何开口说出噩耗?明帝避开熹妃无限眷恋依赖的目光,望着福纹格的新纱窗户出神,院子里花树梢头有片片零星的花瓣陨落。好似落下一场满天无际的花瓣雨,在金灿灿的阳光飘曳得格外美艳,却不过是稍纵即逝的一瞬,转眼湮没。
“董崇德死了?”慕毓芫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时,素手中的茶水未起一丝涟漪,垂首自语道:“那么皇上,此刻必定是在咸熙宫了。”
“是,皇上不过是念旧而已。”吴连贵躬身站在旁边,冷笑道:“这个董崇德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先前他对娘娘入宫诸多不满,处处与慕家人作对。如今却还能够是寿终正寝,说到底还是便宜他了。”
“那家子人都不成事,且不用再说了。”慕毓芫听他说起旧事也不动气,饮了口新茶润了润嗓子,蹙眉道:“御林军在天清江两口拦截,居然连刺客踪影都没寻到,此人究竟是逃生出去还是藏匿宫中?若是逃出去,那是什么人在接应?若是藏匿在宫中,那又是谁在包容?”
吴连贵一惊,忙道:“是,奴才下去严查。”
慕毓芫拨弄着茶水,叹了口气,“按照凤翼信里的说法,那人应该是霍连人,万不可掉以轻心,只怕这里头----”
“启禀宸妃娘娘,谢婕妤求见。”
“让她在外面侯着,本宫收拾下就出来。”慕毓芫起身让双痕整理衣襟,回首对吴连贵低声吩咐道:“宫外的事让二哥去查,另外派人把桔梗死死盯紧,这个时候,别再生出别的乱子来。”
“是。”吴连贵一如往常,利落退出。
出殿见到谢宜华的时候,慕毓芫不由怔了一下,那双浓黑星眸中的无限担忧,清晰而刺人,于是避开目光道:“大热的天,怎么还到处乱跑?如今宫内不安宁,你只管好生呆着就是,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方才人多乱的很,嫔妾想亲自过来瞧一下。”谢宜华将慕毓芫仔细看了一遍,眼中神色明显有所缓和,“见到娘娘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如今不是好好的么?”慕毓芫上前拉着她的手,又道:“方才忙乱着,正准备去琉璃馆看下朱贵人。”
“嗯,也好。”谢宜华似有话要说,却只是点头应下。
一路九曲十八折的连廊,花圃里种植着各色名贵花卉,在盛夏阳光下开得瑰丽,间或有浅黄粉白的彩蝶停驻在花蕊上,夏日浓烈在皇宫中愈显炫目,温馨花香更是让人几欲沉醉。慕毓芫拂了拂松散的发丝,清声浅笑道:“我们在树下小坐会,不可辜负了如此宜人的清风。”
有微风轻轻拂过,谢宜华一袭湖水染烟宫纱迎风翩飞,倚着栏杆往逗鱼,“来生还是投胎做一尾鱼儿,倒还自由自在些呢。”
“你也冒傻气了。”
“呵,或许是吧。”谢宜华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宇间竟有些茫然失神,凝目半日方才轻声叹道:“从前在庆都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有过人心思,今后的路必定不会任由命运摆置,而今才知道错了。”
慕毓芫略微诧异,轻声问道:“嗯,怎么?”
“哥哥上月托人捎进口信,问我在宫中过得如何?呵,嘱咐我千万养好身子,希望早日替皇上诞育龙子。”谢宜华静静地说着,那一抹清浅的神伤并不明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居然觉得很委屈,很无奈。”
“公侯女子总归是要无奈些,便是寒门女儿也有她们的烦恼,你又何必烦恼?况且世上岂有都是称心如意的,即使贵为一国天子的皇上,也有他身不由己的为难事,何况你我呢?”
“总觉得,有什么不甘心哪。”谢宜华对着水池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时却已经收敛感伤的神色,微笑道:“不过能陪在娘娘身边,两个人静好随意的说话,便知上天待我已经不薄了。”
“呵,我也觉得很好。”慕毓芫微微笑着,吩咐不远处的双痕和新竹跟上来,自己并着谢宜华缓缓往前走,“走罢,如今日头毒辣的很,赶紧进到琉璃馆歇一歇。”谢宜华亦是淡淡微笑,二人慢慢绕过月子门洞。
“呜呜呜……”隔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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