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终于过去。
该去的去了,该来的来了,新人,旧人,交替上演。
当时看着那么出众的郭谦姑娘,再见着竟是眼生,如今出现在众妃嫔间,已然成了常在,依旧美极了。
去年与她同晋的还有海氏,不出挑,不多言,安静又沉稳,活像是在宫里住了许多年的样子。
最角落还有一位,乖巧温顺得跟只猫似的,半垂着小脑袋,只看得见一片长长的睫毛,若不是偶尔扇动一两下,我还当她睡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竟连个位分都没有,可见会哭的娃娃有奶吃,不动不叫的永远被人遗忘。
我与胤禛说时,他倒真没忘,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就不知记不记得长相。他说得对,这宫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的!想着,就乐起来,勾近衣领,试探:“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日你说解语知的你都知,是不是真的?”
这男人的戒心比我重多了,饶是如此,仍旧点头,“自然是真的。”一派你竟然不信我的委屈不快。
我悄悄指向正要掀帘出屋的窈窕身姿,耳边发问:“解语的三围,你知道么?”
他一怔,转而瞪了我一眼。
竟然听懂了!
“这么多年了,解语这身材真是……”我啧啧赞叹,“就没见变过,也不知怎么保持的,八成因为没有生过孩子才能这么好。早知如此,我也不生。要不就是因为没有嫁人……”
罪魁祸首装作没听见似的,吃着碗里的粥。我欲借机寻事,一勺粥直接塞进嘴里。
勉强吞咽,佯怒:“堵我的嘴也没用……”
又是一勺。我狠狠咬住,反被借力拉了过去。
“你觉得好的,我未必看得入眼。”他顿了顿,微偏了身子将我从头扫到脚,笑了一声,“挺好。”
我不依,“哪儿好?”
他以勺代指,勾我又近一分,悄声言道:“等我得了空闲,细细说与你听。”
我胡搅蛮缠,快速抢走勺子压住他的手,“现在说。”
对面坐的人腾地起身,连我一并拉离桌边,“走,上床。”
“你!”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胤禛!
他又扯我向前拉拽,连催带赶,“快,别磨蹭,我告su你到底哪儿好。未免你又记不住,我多说几回,我不怕麻烦。”
快速甩了捉在腕上的手,一掌摁在大龙头上,“今儿我约了人,下回有这好兴致,记得提前约我,一准儿先把你排在头喽。”
皇上的面色不大自然,这么多年都学不会被拒绝。
眼见就要发作,我在胸前拍了拍,连声宽慰:“大过年的别生气,你先忙你的去,我忙好了就来找你。要不……你与我同去?我们喝茶聊天去,再不趁着这几日,想见这雪景就得来年了。”
胤禛打鼻子里哼了哼,别开身子抚平胸前褶皱,半眯着眼小里小气酸溜溜地又哼一声:“你怎地不找我喝茶聊天赏雪?”
我……竟无言以对。憋了半晌,无奈哄道:“下回我约你,成不?我错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嘛,下回我改,一准儿先约你,不管你多忙,都约你,一天约不着等两天,两天约不着等三天,总能等到的。”
大概他也觉得理亏,放我去了。
还不如不去。
小猫似的汪姑娘身子不大爽利,床都起不来。我安排诸位女人们好生赏雪,着人唤了御医同去看望病患。
很快,有了诊断——开春见喜。
嘱咐御医和伺候的奴才们好生照料,支使众人离开,我坐在床边瞅着偎在床头的小女人。
她怎么不知道怕呢?心大?还是脑容量小?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嫁进宫里,该是牵着一族的荣辱吧,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含羞带怯掩不住的欣喜期盼,恁是无知无畏。
“你且好生养着,这几日天儿还冷,雪也正化着,就不要出门了。”
汪氏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整张脸都生动,点头答应:“奴婢谢娘娘关心,奴婢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起来,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乖巧,竟是个如此会惹麻烦的主儿!
回到养心殿,转了个圈绕到暖阁外,胤禛还在里面,胤祥也在,刚巧弘晚迈出门来。
我忙竖指压在唇边,将他唤过来。
弘晚几步到了近前,脚步不停地扶着我往外走,耳边小声地问:“额娘怎的这么早回来,雪景不好看?”
往年见多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骨子里却是这般调侃精怪,久了,也就惯了。
反握住他的手,攥了一把,“看看你媳妇儿去。”
弘晚摇头便笑,“一早儿就送去大哥那儿了,说是想大嫂,过去看看。儿子陪您走走。”
他倒知道我想什么,走走便走走吧。这么冷的天,未全消融的雪,与儿子一同溜达,也算情趣了。
宫里的雪景很美,见了多少年,依然如此,就是太过空旷,显得人渺小。生命不是生命,人不是人,许是摆设,许是尘烟。
问了几句墨晗的身子,便也无话,嫡亲的母子并非忌讳,只是心里装的太多,说,容易,也难。
我寻了个话头:“三阿哥那儿……”
弘晚无所谓似地笑,“原就没什么,额娘费心了。”
我们并排望着远处,风吹着雪,飘落在看不见的红墙后方。天空正蓝,白云懒散,阳光柔暖,处处皆好。那些不好的,隐匿在看不到的地方。
“去杭州还顺li么?”我还是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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