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嗫嚅半天,终究不敢说祖母的不是,只得讪讪住口。
谢瑢撩起衣摆在窗边坐下,却仍是温和笑起来,问道:“抱阳,你当真不曾察觉蹊跷?”
陆升迟疑道:“鬼神之说,虽然泰半都是无稽之谈,然而既然传言尘嚣日上,黄大人伉俪请和尚道士来作法安宅,无非是为安抚人心,老太君纵使不信,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为何却非要强硬反对,次次将作法之人驱逐出府?此举与常理不符。”
黄奇苦笑道:“祖母年事已高……许是、许是……”
谢瑢道:“老糊涂了?只怕糊涂的未必是黄老夫人。”
陆升听他说得刺耳,忙又转开话题,续道:“黄公子,这听琴阁莫非也有什么忌讳不成?”
黄奇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曾,只是这听琴阁位置靠近内院,平日里待客也不会安置在此处,只有家父偶尔带几个至交好友来赏赏琴。不过家父政务繁忙,倒有半年多不曾带人来过了。”
陆升与谢瑢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结论,陆升又问道:“敢问黄公子,听琴阁附内外,可曾有人见过异状?”
黄奇道:“这倒不曾,仆从禀报中,那……那人却都在书斋、外院回廊同祖母居住的福明堂出没。”他才一说完,突然脸色大变,“陆司马莫非是说,这听琴阁中也有不妥?”
陆升道:“好端端的,为何连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来拦着我们,不让进听琴阁?不是欲盖弥彰,就是自乱阵脚。”
黄奇慎重道:“阁中存着几具古琴,故而寻常仆从不能入内,负责打理的唯独只有青墨、红书二人……”他便扬声唤了一句,叫来贴身的小厮,下令道:“你去叫青墨、红书过来,打开秘库,我要给客人看雏凤鸣。”
雏凤鸣乃是名琴,想不到竟在益州黄府中,只是此时众人心思也并不在琴上,待得那两名丫鬟来了,黄奇连番逼问,才知晓听琴阁中果然也曾出过异象,好在并未有妨碍,二人得了老夫人指示,对此事自然绝口不提,阖府上下竟无人知晓。
黄奇挥退二人,面色灰白,跌坐在椅中,喃喃自语道:“错不了、错不了,全是鬼蜮作乱,祖母为何却执迷不悟……”
陆升叹道:“黄奇,你还不明白?黄老夫人心里明镜一般,早就信了。非但对黄老太爷魂魄一事深信不疑,她次次都将驱鬼的方士赶出府去,分明是为了回护丈夫。”
黄奇愕然不语,过了许久才轻声叹道:“恨到归时方始休……祖母这是,何苦。”
陆升道:“倘若有朝一日,挚爱之人不幸先我而去,只怕我也宁可他魂魄不散,留在身边。”
谢瑢原本在眺望窗外,闻言回头扫他一眼,突然冷笑道:“抱阳这便算计着要挚爱之人离世了?”
陆升一愣,忙道:“绝、绝无此事,阿瑢,莫要多想。我自然愿同挚爱天长地久、相伴一世的。”
他神色庄重,言之凿凿,只差指天指地发誓。
有外人在场,谢瑢也不好总是逗弄他,便转而道:“原本人死如灯灭,万事皆空,若要留在阳世,一则是被邪术妖法所缚,二则是心怀滔天遗恨,然而归根结底,总不是恋栈红尘,心甘情愿留守阳世,陪伴娇妻。”
黄奇与陆升面面相觑,黄奇动容道:“如此说来,那……若当真是在下祖父,如今却是心怀怨气出没府中……这未免……”
……未免没道理。
黄老太爷赴任途中被水贼所害,如今满腹怨恨回魂,不去寻仇,却盘桓在自己血亲后人的家中,究竟所为何来?
谢瑢又哼笑道:“你以为没道理,其实不过是另有隐情。只不过,黄公子,黄老夫人分明不愿旁人深究此事,掩盖的意图昭然若揭,若你执意追究真相,只怕届时要追悔莫及。”
黄奇闻言自然踌躇不决,谢瑢又道:“你只需依我吩咐稍作布置,二十年内,府中便掀不起大乱,倒不必非要在此时彻底铲除。”
陆升亦是道:“做人难得糊涂,不如再多等几年,黄老夫人自然便想通了。”
纵使黄老夫人想不通,老人家寿元也所剩无几,倒不如待她百年之后,再做打算。
黄奇索性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几圈,这才下定决心,对谢陆二人抱拳道:“怨灵出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还请两位相助……若因此惹怒了祖母,我一人担着便是。”
陆升也不知要如何行事,只得看向谢瑢,谢瑢却施施然站起身来,含笑道:“既然如此,还请黄公子带路,容我二人赏一赏那绝世名琴雏凤鸣。”
黄奇虽然不知道他何以突然就转了语风,倒仿佛真是为赏琴而来的,却仍是立时应道:“自然、自然,请。”
三人便下楼往秘库走去,陆升跟在身后,低声问道:“阿瑢,那名琴莫非也有什么干系?”
谢瑢道:“看了便知。到时你需如此这般……”他嘱咐了陆升几句,陆升只得苦着脸答应下来,随即一路行至一楼秘库,青墨、红书也候在门口,已将大门打开了。
谢瑢当先迈入库房中,名为秘库,实则也布置得如同一间风雅书屋,一具黑漆琴便放置在房屋正中。
陆升细细欣赏名琴,雏凤鸣是以阴阳桐木所制,伏羲制式,琴身修长蜿蜒,遍体涂黑色生漆,断纹如丝,蕴含点点星辉闪烁不定,精美绝伦。据传此琴名取的是雏凤清于老凤音之意,若在晴朗的朝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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